凝香偷偷挑簾看了眼,確定沒事了,她重新回了東院,幫忙做事。因為陸成他們散席晚,好像沒過多久天色就暗了,村民賓客們再次湧了過來。凝香瞅瞅自家那邊,見陸成遲遲沒有出門,她同李氏打聲招呼,偷偷盛了一碗飯撥點炒菜,再夾了幾塊兒扣肉,儘量不惹人注意地從後院繞了過去。
陸成還沒醒呢,也不知怎麼睡的,衣衫被他扯開了,露出裡面結實的胸膛。
凝香不敢看,躲在門板後輕輕喊他。
陸成慢慢地醒了,歪過頭,隻看到露在門板外面的半邊肩膀,梅紅色的衫子,與未婚妻的身影對上。剛要喊她,發現不遠處的炕上擺了一個大碗,裡面是滿滿的糙米飯,鋪著散發著誘人香味的菜。燉肉肉皮金黃,看得他直咽口水。
眼裡恢複清明,院子裡的噪雜也傳了進來,陸成揉揉額頭,探過身子往門後看,"進來啊。"
躲在那裡做什麼。
"客人都快到齊了,你趕緊把衣服穿好,吃完飯再去跟人拚酒,但不許再喝那麼多,晚上還得回去呢,醉醺醺的路上小心出事。"凝香又往外面挪了挪,準備離開,今日真的很忙。
"我渴,你先給我舀點水。"陸成咳了咳,用力吞嚥了下。
喝醉酒的人醒了都想喝水,凝香沒有懷疑,用葫蘆瓢給他舀了半滿,進來時就見陸成已經穿好了衣服,盤腿坐在炕上。對上他明亮的眼睛,知道他是真的醒了,凝香鬆了口氣。
"香兒真好,你這樣心疼我,再等半年我也願意。"喝過水,陸成端起碗,無比滿足地道。
媳婦多會疼人啊,怕他餓,給他盛了這麼大一碗飯。
他吃得高興,凝香笑著看了一會兒,臨走前叮囑道:"吃完碗筷就放那兒,我回來再刷。"
陸成嗯了聲,等未婚妻走了,他風捲殘雲般將一碗飯吃得乾乾淨淨,一個米粒都沒剩。穿好鞋子端著碗走了出去,舀水刷乾淨,再放回西屋板凳上,想象晚上她過來看到洗乾淨的碗筷時一定會柔柔地笑,陸成就覺得今天來這一趟值了。
夜幕降臨,賓主儘歡。
凝香陪李氏夫妻送走客人,悄悄給陸成捏了下手,一天的疲憊勁兒就都上來了,同長輩們告别,牽著弟弟回了西院,徐秋兒當然也跟在一旁,姐弟三人洗洗就鑽進了被窩。徐秋兒本想跟堂姐說說悄悄話的,礙於阿木在旁邊,忍住沒說。
東院,李氏瞅瞅明明很想去新房卻裝得無所謂一樣陪他們在外面站著的傻兒子,小聲道:"去吧去吧,外面我跟你爹收拾,不用你。對了,洗洗臉漱漱口再進去,一身酒氣,别熏著我兒媳婦。"
語氣裡全是歡喜。
夜色遮掩了徐槐臉上的緊張,他繼續幫父母將幾把板凳擺到牆根下,這才"不緩不急"地進了灶房。臉洗了口漱了,徐槐走到西屋大紅的門簾前,深深吸了幾口氣,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然後慢慢地挑開了簾子。
管平長髮披散,正跪坐在炕頭鋪被子,餘光裡見傻丈夫終於進門了,她繼續手裡的動作,對著被子問道:"外面都收拾好了"
徐槐的平靜是裝出來的,她卻好像兩人早就成了夫妻,很隨意的態度。
徐槐摸不清她是不是裝的,他也沒料到她都散了頭髮準備睡了,心跳快如擂鼓,不敢看她,走到桌子前背對炕上,假裝口渴倒茶,啞聲道:"差不多了,娘讓我先進來。"
管平掃了他一眼,他力氣大願意站著,她有些累了,身體不累,應付了一天來吃喜酒的女眷,她心累,便掀開被子徑自鑽了進去,面朝牆壁躺好。她已經換好了中衣,按理說正適合十月裡穿,隻是李氏新做的這床棉被太厚了,幾斤新棉花蓋在身上特别暖和,壓得她躺進來躺了也就一盞茶的功夫
茶的功夫,就想鑽出去透透氣。
可這是新婚夜啊,管平不想有太多動作,顯得她緊張似的,料到徐槐沒膽子馬上進來,她悄悄解開中衣,散熱涼快。
炕上靜悄悄的,徐槐偷偷側身,見她一動不動地躺著,想到她平時的冷靜,可能真的睡著了。徐槐就放輕腳步挪到門口,關門時鼓足所有勇氣往她那邊看去,見她閉著眼睛,白皙的臉龐桃花似的好看,徐槐呼吸突然重了起來。
今晚,真的可以那樣嗎
她會不會又咬他
做賊般靠到炕沿上,徐槐對著櫃子上的龍鳳雙燭發起呆來。
燭火靜靜地燃燒,燒著燒著忽的滾下一滴蠟油,數了不知多少滴,院子裡二老終於忙完了。徐槐豎著耳朵聽,聽到父親直接大步進了東屋,母親在灶房多站了會兒,大概是什麼都沒聽到,便跟了進去,插門時故意弄出很大的動靜,好像在告訴他,他們睡了,他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
徐槐又渴了起來,但這次他不想再喝水。
喜燭不能吹,徐槐吹了油燈,屋裡頓時暗了許多。暗了,他膽子稍微大了點,抬腿上炕,悉悉索索地脫了外袍,他抗凍,又知道今日熱熱鬨鬨的肯定不會冷,跟陸成一樣裡面都沒有衣裳,大紅的喜袍脫了,就隻剩一條及膝裡褲。
看著炕頭的被子,徐槐低低地喊了聲,"管平"
管平強忍著,才沒有轉過去飛他一記眼刀。沒成親的時候猴急猴急的,怎麼成親了,可以光明正大使壞了,他反倒牛似的,慢吞吞一點都不著急
她不迴應,徐槐突然垮下了肩膀。
新婚夜,她竟然先睡著了,都睡著了,再吵醒她她會不高興吧
都怪他沒膽子。
因為覺得今晚不會發生什麼,徐槐掀開被子時就沒有特别緊張,小心翼翼控製著不碰她。好不容易躺好了,卻出了一身的汗。男人體熱,徐槐很快就意識到老孃做的被子厚了,這才剛入冬,哪用蓋這麼厚的被子
虧她睡得著。
徐槐忍不住扭頭,看近在咫尺的人,還沒醞釀偷看媳婦的情緒呢,新娘子突然有些不悅地道:"你壓到我頭髮了。"
徐槐毫無準備,驚得一顆心差點跳出來,本能地往後挪了一大段距離。
管平反手將長髮往自己那邊攏了攏,繼續悶躺著,她倒要看看他敢不敢。
一切恢複平靜,徐槐卻再也無法保持冷靜。
她還沒睡著,躺了這麼久不睡,是不是在等他與她圓.房
念頭一起,徐槐身上就著了火。
就像一個膽小的乞丐,再膽小,餓極了,面前突然出現一桌大魚大肉,她也會湊過去吃。
徐槐不是乞丐,他是餓極了的牛,他又餓又渴,管平就是他覬覦很久的水靈靈的草。
那晚在牆根底下聽到的張彪新房動靜漸漸清晰了起來,徐槐呼吸越來越重,突然伸手按住管平肩膀,想將她按成仰面平躺。
管平沒有抗拒。
宛如得到了許可,徐槐再也不想忍。
礙事的衣服被他扔了,厚重的新被子也被他拱到了一旁。
夜深人靜,徐槐如被人關在圈裡幾年的壯牛,如今終於有活兒做了,發瘋般帶著他的犁頭,衝進莊稼地裡一陣狂跑,不時甩下豆大的汗珠。且為了證明自己不比别的耕牛差,牟著勁不肯主動停下來,非要主人誇誇他才行。
管平可沒心思誇他,隻覺得渾身快散架了,練武再辛苦都沒有現在難受,若不是讓她吃如此大苦的是她自己選的丈夫,管平真想將他掀到地上。
"我,我數到五,再不停我動手了。"眉頭緊蹙,管平冷冷地道,說完也不給徐槐發問的機會,真的數了起來。
徐槐急了,有種時間到了他還沒乾好活的緊迫感,連忙全力以赴,趕在她數完前一氣衝到了儘頭。
忙完了,徐槐腦海裡有片刻眩暈,埋在她肩頭沒力氣動了。
感受著男人急促起伏的胸膛,感受著他疲憊中的心滿意足,管平寬容地給他時間平複。
良久良久,他呼吸穩了下來,管平剛要推他,耳邊忽然傳來他滿足的低語,"平兒,你真好。"
管平身體一僵,昏暗的燭光照不清她眼裡的情緒,"你喊我什麼"
徐槐的魂兒還在雲中飄著呢,想也沒想就重複了一遍。
香兒秋兒,名字裡加個"兒",這樣叫起來多親昵,妻子的名字有點像男人,太硬氣了。
自以為起了個好名字,徐槐又笑著喚了聲,抬起腦袋想看看妻子是什麼表情。
然而沒等他看清,脖子突然被人掐住了,管平本來就氣他橫衝直撞讓她生不如死,再聽他給她起了個讓她渾身起小疙瘩的噁心名字,因此出手毫不留情,盯著他威脅道:"再叫一次,以後都别想再進我被窩。"
徐槐嚇傻了,連連點頭。
"下去。"管平閉上眼睛攆人。
徐槐慌忙離開,老老實實在旁邊躺下,一動不敢動,聽到管平擦拭的動靜,才想起自己也得收拾收拾。
屋裡重新安靜下來,徐槐開始反思自己的過錯,小聲賠罪,"是我不會起小名,你别生氣了"
剛成親就得罪了媳婦,徐槐後悔極了。
管平背對他躺著,因為沒那麼疼了,怒氣也消了大半,頓了頓道:"我爹孃活著時,叫我平娘。"姓非本姓,名是本名。
"平娘……"關鍵時刻,徐槐還是有點聰明的,將下手狠辣身量卻嬌小的妻子摟到懷裡,溫柔地喚了聲,"平娘好聽,我以後都這樣叫你。"
男人肩膀寬闊,聽著他親昵地說出許久不曾聽見的稱呼,管平身體放鬆下來,嗯了聲。
夫妻倆說了幾句貼己話,說著說著,徐槐食髓知味,又想不老實了。
他沒開口,管平就感受到了,方才的溫情蕩然無存,一把將人推開,轉過去道:"我睡了,你也睡吧。"
徐槐不想睡,可是媳婦擺明瞭不想給,他沒有勇氣耍橫,隻得平躺著,撓心撓肺地忍。
管平自以為很清楚丈夫的膽量,放心地睡了,因此半夜突然遭到偷襲,未曾提前準備的她失了先機,正要強行掀開他,明明耍橫欺負人的丈夫卻邊壞邊不停哀求,求得她一時心軟,一直陪他折騰到了大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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