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見過十六歲的章鴻林,而眼前的章鴻林,除了比當時高了,氣質穩重了幾分,沒有太大變化。至於在她賣身進侯府那年出生的小表弟章瀚林,凝香隻聽說過名字,從未見過。
"表哥怎麼來了"凝香牽著弟弟站了起來,臉上沒什麼表情。上輩子弟弟出事,那一家人隻有舅舅來了,可見崔氏連同她生的幾個孩子都沒把他們當親戚,今日章鴻林來,多半與他母親抱著同樣的目的。
"聽說你回家了,我帶瀚林來看看。"看著對面白嫩嫩俏生生的表妹,章鴻林笑得溫文爾雅,比平時與同窗交往還更像君子。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章鴻林從未覺得自己是君子,但他喜歡美人。
二十歲的年紀,早對女人有了興趣,他揹著父母與同窗喝過花酒,也睡過兩個頗有幾分姿色的女人,然若論美貌,那兩個女人連給這個徐家表妹當丫鬟都不配,所以一發現親表妹竟然生得如此國色天香,章鴻林頓時忘記了所有不快,隻想儘快討得美人心。
讀過書的書生,追求美人另有一套法子,章鴻林守禮地從凝香身上收回視線,從袖口取出幾顆果糖,彎腰交給四歲的親弟弟,笑著道:"瀚林請表姐表哥吃糖。"
瀚林是真的白白胖胖,接糖時露出來的小手上面都是肉,這麼多肉肯定都是吃出來的。饞嘴貪吃的男娃瞅瞅隻比他高一點的陌生表哥,手悄悄往後面挪了挪,仰頭看到比親姐姐還漂亮的表姐,終於動心了,盯著凝香看了會兒,上前幾步,朝凝香舉起小胖手,"表姐吃!"
大眼睛黑白分明,裡面是單純的喜歡,將愛吃的糖送給喜歡的人。
對著這樣清澈的眼睛,就像面對上輩子無意害死弟弟的大壯一樣,凝香喜歡不起來,也無法厭惡一個還什麼都不懂的四歲孩子。目光柔和了幾分,凝香朝男娃客氣地笑了笑
地笑了笑,"瀚林自己吃吧,姐姐不愛吃糖。"
瀚林茫然地望著她,不懂怎麼會有人不愛吃糖。
被無視的阿木抿了抿小嘴兒,悄悄往姐姐身前挪了挪,擋著姐姐,不希望姐姐喜歡瀚林。
孩子們什麼都寫在臉上,章鴻林摸摸阿木腦袋,勸弟弟分糖給阿木吃。
身為幺子,瀚林在家比要考秀才的兄長還受寵,平時嬌慣壞了,現在一點都不聽兄長的話,一股腦將糖塞進了自己的小兜兜,四處瞅瞅,目光很快被頭頂枝椏裡的青柿子吸引,纏兄長給他夠。
"柿子還沒熟,要等秋天才能吃。"章鴻林十分好脾氣地給弟弟解釋道,說話時偷偷觀察凝香,見她沒有請他進屋的意思,頓時明白表妹也遷怒自己了,遂不再管弟弟,歉然地看向凝香,"表妹,那天我與瀚林在我們外祖母家做客,回家才從父親口中得知這邊發生的事,實在無地自容。表妹,我真的不知道我娘會犯糊塗求你幫忙,否則我一定會攔住她。男兒讀書考取功名,全憑真才實學,考不上說明我才學還不夠,豈能走旁門左道還連累表妹受了委屈,請表妹受為兄一拜。"
說著朝凝香行了一禮。
凝香不為所動。
她不瞭解章鴻林,但狠心到連親表弟最後一面都不見的人,會是什麼君子
裴景寒最初夠君子,後來不也露出了真正的心思
陸成剛開始也很是穩重,沒幾次就露出了本來面目。
所以說男人品行到底如何,絕不能認識一兩次就下判定,更不能輕易相信他們的話。何況崔氏就很是能說會道,章鴻林極有可能繼承了他母親的口才。
"聽表哥這樣說,我也鬆了口氣,其實我真的不敢去求世子,否則肯定幫忙了。"凝香敷衍地道,跟著淡淡笑了笑,"早就聽說表哥才學過人,隻要表哥專心備考,今年肯定能過的。"
她笑起來特别好看,章鴻林心思都在她嬌美的臉龐上,便輕易地將凝香的客套話當了真,忙謙虛道:"表妹過獎了,不過有表妹這句話,我也會努力考上的。對了,表妹讀過書"
看著地上那些凝香用樹枝劃出來的字,章鴻林驚訝地道。
他不著急提求情的事,隻要他贏得了表妹的心,還怕表妹不幫他
但男人有心找話題拉近關係,凝香卻不想浪費太多功夫,敷衍章鴻林兩句,有些為難地道:"表哥來的不巧,今日劉家嬸子請我跟阿木去她家吃飯,恕我不能招待你了,改日表哥來,我再留你用飯吧"
大伯父大伯母都不在家,阿木瀚林都小,真留章鴻林,那與孤男寡.女無異。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化了這層冰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成的,章鴻林明白欲速則不達的道理,識趣地告辭道:"那表妹收拾收拾快去吧,我們先回去,改日隨父親一起來看你。"
他如此好說話,凝香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章鴻林微微一笑,牽著弟弟走了。
凝香領著阿木送到門口。
毛驢走得快,很快馱著章家兄弟倆轉彎了,阿木疑惑地仰起頭,問姐姐,"劉嬸啥時候叫咱們去她家吃飯了"
再過幾天劉家才娶媳婦呢。
弟弟還不懂騙人,凝香真心笑了,卻沒有告訴弟弟真相,隨便敷衍了過去。
中午凝香做了水粥,姐弟倆簡單地拌了一盤黃瓜。
黃昏時分,李氏一家才趕了回來,徐秋兒特意多抓了一把糖,分給堂姐堂弟吃。
一晃眼到了十八這日,劉家迎親,又有糖可以吃了。
小孩子喜歡熱鬨,大壯早早來找阿木一起去看新媳婦進村,那會兒要放鞭炮,凝香不願出門,又擔心弟弟出事,就托徐秋兒幫忙看著點。
"姐姐也去吧!"徐秋兒拽著堂姐道,"一村人都去看熱鬨,你自己在家多沒意思。"
"你知道我不好熱鬨。"凝香笑著掙脫手臂,再次叮囑她,"盯著阿木點,别讓他亂跑。"
"知道啦!"堂姐不肯走,徐秋兒領著兩個孩子出門了,村裡難得有熱鬨,不看白不看。
李氏夫妻與徐槐早就過去幫忙了,堂妹弟弟一走,偌大的院子便隻剩凝香一人。
距離晌午還早,凝香繼續做針線,弟弟個頭一年一長,她得給弟弟做新的過秋衣裳了。
她就坐在灶房北門口,通風涼快,因此家裡後門被人敲響時,凝香聽得清清楚楚。
她皺眉望了過去。
她們在最後一條街,後面就是田地了,什麼人會敲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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