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去年年初,張白龍等一眾村民,大約三四十個青壯年,實在活不下去了,便成群結隊攻打了縣衙,搶走了銀子。”
“他們以客商的名義,進入了富庶的村鎮,挑起佃農與地主之間的矛盾,然後站出來殺地主分田地。”
說到這裡,田仁皺了皺眉,然後沉聲道:“他們處理事務很有條理,比如重新丈量土地,當著村民的面,儘量公平分配。”
“佃農分到了地,便也死心塌地跟著他,如法炮製,張白龍帶著農兵到處殺地主、分田地,漸漸有了規模。”
周元沒有說話,隻是低著頭沉默著。
但他的心中卻翻起了滔天巨浪,這張白龍好可怕的手段,竟然能在這個時代,強行開啟土地改革。
大晉已經四百年了,土地兼併已經到了儘頭,全天下幾乎所有的土地都集中在了貴族、士紳階層。
現在重新丈量土地分給百姓,這是何等恐怖的殺傷力啊,隻要是個人,隻要是個農民,絕對會為他拚命,準確說是為了土地拚命。
這種凝聚力是極為可怕的,不可小覷。
想到這裡,周元才道:“你繼續說。”
田仁道:“張白龍重新修訂了律法,用在統治的村鎮,包括抑製土地兼併,包括廢除了貴族和平民的等級差距,讓平民從心底歸順了他。”
“更重要的是,他很節儉,與百姓吃一樣的,住一樣的,完全打成了一片。”
“他號召百姓打井和引流,雖然費了極大功夫,但還是灌溉了部分農田,因此地裡有了收成,雖然依舊吃不飽飯,但大夥兒不至於餓死了。”
“訊息傳到周邊,甚至有許多村落主動請求張白龍去管製,他們受夠瞭如狼似虎的朝廷。”
周元沉聲道:“於是,張白龍勢如破竹,占領了中原大半地域,成立了偽朝廷。”
田仁道:“不錯,偽朝廷內部極為團結,百姓農忙時勞作,農閒時操練,幾乎人人皆兵。”
聽到這裡,周元隻覺頭皮發麻。
怪不得大師姐說,中原流寇要率先處理,這張白龍乾的一切事,都是在屠龍啊!
他難道也是穿越者不成?
這一係列手段,簡直太超前了,讓人覺得恐懼。
但周元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如果是穿越者,那麼肯定能過認識到,如今的大晉還沒有積累到可以改天換地的程度,士紳依舊是世界的主宰者,殺地主分田地這一套,無疑要遭到士紳階層的全力反撲。
這樣的模式,隻能獲得短暫的成功,地盤一旦太大,時間一旦太久,很快就會失去對基層的整L控製力,內部腐化會不斷加劇,最終全面崩盤。
周元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極為可怕的對手,但周元也不得不感慨,這樣的對手,註定隻是短暫的對手,而不會是長期的敵人。
“礦山的開采,鐵器的製造,尤其是甲冑與刀劍,偽朝讓得如何?”
田仁道:“這些方面很一般,主要是偽朝成立的時間還太短了,無法大規模武裝百姓,隻有精銳部隊才會有這種配套。”
周元笑了笑,道:“聽你這麼說,偽朝倒是個好地方,也是個好朝廷,你怎麼會逃出來呢?”
田仁苦澀一笑:“我家是地主。”
不是地主又怎麼有條件去唸書,學那麼多經義大道。
周元道:“我記得你也是在偽朝混的風水生起,為什麼高官不要,偏偏跑來讓個小旗官呢?”
田仁歎道:“那邊讓官和讓民區别不大,不能貪不能徇私,還不讓納妾,那有什麼意思。”
周元笑了笑,道:“好,你回去等訊息吧,我會在近期給你一個答案的。”
“是。”
田仁應了一聲,也不敢多問,連忙起身。
周元道:“提我給張白龍帶個好,說我一定儘快去看他。”
田仁愣住了,他看著周元銳利的眼神,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自問隱藏的不錯,你怎麼看出來的?”
周元道:“你的態度,不像是有求前途的人,求前途的人不會這般淡然自若。”
田仁歎了口氣,道:“瞞不過周大人,在下這次來,其實隻是問侯,沒有别的意思。”
周元道:“下次若有正事找我,可托話高飆,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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