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懶洋洋的踢踏著細碎的腳步,以踩螞蟻的龜速前進,間或的它還不時發發拗脾氣,進一退二。
我優哉優哉任由它原地打轉,反正我不急,急的是前面兩位大爺。
穿紫色漳絨福壽三多紋袷坎肩,下巴有些尖瘦,膚色略白,面容秀氣的那位是我的小哥,布揚古的弟
弟布爾杭古;另一位著絳色緙金水仙紋袷馬褂,容長臉,膚色偏黑,寬額窄鼻的男子是布占泰的弟弟喀爾
瑪。
他們兩個,一個是奉命來送我的,一個是奉命來接我,同樣是兩個部族首領的弟弟,身份相似,偏生
長相卻差了十萬八千裡,就連性子也是南轅北轍,大相徑庭。
"東哥你能不能快一點錯過了時辰,讓貝勒爺等久了,豈不是……"
"不妨不妨!"喀爾瑪在布爾杭古的抱怨聲中再次充當了和事佬,"兄長在出門前便關照了,諸事且
隨布喜婭瑪拉格格心意便好……"
我一揚下巴,給了布爾杭古一個"你多管閒事
"的眼色,在看見他吃鱉的糗樣後,又忍不住笑趴在馬
背上——反正事情都到了這份上了,再壞也不過是個死字,我既已抱定了這份決斷之心,反而不再把任何
東西放在心上。
"布喜婭瑪拉格格,前頭便是烏拉河了,能否請格格棄馬乘船渡河呢"
這個喀爾瑪,别看人長得不怎麼樣,可脾氣還真是沒話說。一路上我百般刁難,甚至執意不肯乘坐馬
車而要求單獨騎馬,他都沒說一個"不"字。
"東哥!下來!"布爾杭古已然下馬走到我跟前,口氣惡劣的用手抓住我坐騎的轡頭。
我撇了撇嘴,不情不願的從馬背上跳下。
眼前是一條滾滾大江,此刻岸邊正泊了一艘烏木大船,喀爾瑪指揮著奴才將我的隨嫁用品一一搬上船
布爾杭古抓著我的手腕,將我往船那邊拽,我不滿的甩手。
他瞪了我一眼,壓低聲音:"你以為自己還是黃花大閨女呢如此惺惺作態,也不知醜。"
我嗤地聲蔑笑:"我倒是想在家惺惺作態給自己瞧來著,偏生你們愛把我丟來丟去給别人看出醜,我
又有什麼法子"
"你……"他氣得揚起手來。
我不買賬的瞋視,冷笑:"你敢!你可仔細掂量了這一巴掌的後果。"他果然還是懼了,悻悻的收回
了手,將我死命往船上推。
我也懶得再跟他計較,懶洋洋的踩著舢板跳上船。不一會兒,喀爾瑪命令手下撐船渡河,我站在船頭
舉目遠眺,隻見臨江之畔的平原上拔地而起一座巍然古城。
喀爾瑪見我觀望,便饒有興致的給我講解。原來烏拉城分中城和內城,內城正南開門,略呈梯形狀布
局,周長近八百米,四角設角樓,偏北有一處嘹望台;中城呈不規則四邊形,周長三千五百多米,中城共
開城門三處,即東門、南門和北門,同內城一樣,中城城牆四角也設有角樓。
我隨聽隨點頭,其實並沒有多少真正往腦子裡去記,望著腳下的滾滾渾水有點心不在焉。
布占泰……不知他見了我,會是如何想法
唉,腦子裡真是一團亂,雖說早已抱定既來之則安之的毅然信念,但我有時難免仍會油然生出一種彷
徨孤獨的無措感。
船身猛地一晃,打斷了我的思路,我回過神,發現原來船已靠岸。喀爾瑪仍舊指揮著奴才搬東西,不
厭其煩。布爾杭古卻在一旁瞪著我示意我下船,我不屑與他囉唕,不等丫頭來扶,直接踩著舢板麻利的從
船頭飛快的溜下平地。
"你……像什麼樣子,沒個規矩……"他追在我身後,壓低聲音抗議,我隻當他在狗吠。
平坦的江岸平原上,蜿蜒飄來一串五彩的長龍,翻飛舞動的旌旗讓我心神一懍,沒等我想明白,喀爾
瑪已然笑道:"兄長真是性急難耐了啊……"邊說邊意味深長的瞟了我一眼。
我的心怦怦狂跳,勉強按捺住緊張的心緒,隻見那隊伍飛速靠近,布占泰一馬當先,飛馳而來。我下
意識的退後一步,背後卻撞上了一堵硬邦邦的人牆。
布爾杭古冷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去吧!"順勢在我腰間推了我一把。
我一個趔趄,站步不穩的向前衝了兩衝,可是並沒有因此摔倒,因為布占泰已搶先一步將我攬在懷裡
"東哥!"他喊了一聲,然後扳正我的身子,眼神熱烈而驚喜的打量著我,"東哥!果然是你——你
到底還是來了……"
我很想下狠勁推開他,或者像當年初見時那般狠狠的踹他一腳,可惜身不由已。且不說布爾杭古就在
身後虎視眈眈的盯著我,就是滿場的侍衛也絕不會讓我討到半分好去。於是,我隻得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用那種所謂嬌柔的聲音說道:"是。東哥給貝勒爺請安!"
布占泰一陣狂笑,當真意氣風發,得意非凡。
隨後我便被他直接抱上馬背,在眾人簇擁下浩浩蕩蕩的轉向烏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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