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一驚!
身旁的阿丹珠一臉興奮,躍躍欲試的叫道:"好啊!終於還是來啦!"
我一把拽住她,驚呼:"你可别再添亂了!"
內眷們驚慌失措的紛紛爬上馬車,我一個沒留神,阿丹珠竟甩開我的手跑了,我連聲驚叫,她隻是笑著衝我喊:"你放心!我隻想在他身邊看他如何殺退烏拉人……有他在,沒人能傷得了我!"
我一震,半天才反應過來,她說的那個"他"是指褚英!可褚英早帶著五百正白旗士兵衝到前面去了。我腦子一陣犯渾,心裡一急,目光自然而然的在人群裡搜尋起那道熟悉的身影。
可是……沒有!他居然也不在!
"烏克亞!烏克亞!"情急之下,我隻能一路小跑的去找烏克亞,可是烏克亞為了安撫隨行族民親屬,早不知閃到哪裡去了,"烏克亞——"
一人騎馬踱到我身旁,彎腰:"格格不必驚慌,請回到車上去吧。"
我抬頭,見是楊古利,脫口問道:"代善呢他在哪"
"二阿哥"他愣了下,"他和大阿哥帶兵一起去了烏碣岩。"
"發生了何事"
他沒吱聲。
我火起:"到底發生了何事"
他跳下馬,猶豫了會兒,才壓低聲音,據實相告:"昨兒個夜裡,先行的五百戶瓦爾喀族民在烏碣岩遭到烏拉兵襲擊,扈爾漢連夜將人遷往山巔困守,費英東帶了二百兵力守住要隘與烏拉兵對峙……方才接到飛報,大阿哥和二阿哥不敢輕忽懈怠,各自領了旗下五百士兵前往烏碣岩救援。"
"烏拉……來了多少人情況危急麼"
楊古利蹙起眉頭,面呈憂色:"據報這次烏拉為了阻礙瓦爾喀投誠建州,由布占泰的額其克——博克多親率一萬兵卒攔截我們!"
"什麼……"一萬兵卒我打了個冷顫,建州統共隻來了三千人,即使再加上瓦爾喀的老弱殘兵,也不及對方一半人力。"烏拉出動那麼多人,為何褚英和代善隻帶了一千人去還有……三貝勒爺呢"
"三爺的正藍旗殿後,已派人去通知,相信不久之後便會趕去烏碣岩支援。"
我正要開口再問,忽聽身後車隊起了一陣驚慌的騷亂,無數喝斥勒馬聲四下響起,山道上陡然間衝下一支軍隊來。
"是烏拉騎兵!"
"烏拉強盜來啦——"
"救命啊……"
也不知是誰先帶了個頭,一片驚叫聲中,竟有無數的內眷福晉格
格從馬車內花容失色的跳下,像群沒頭蒼蠅般的亂跑一氣。
人影晃動間我彷彿看到烏克亞的身影在人堆裡一晃而過,我想喚住他,可眨眼又已不見。
"格格!請上馬!"楊古利將自己的坐騎牽到我跟前,催促我上馬。
我猶豫不決,如今這情勢到底該怎麼辦場面太混亂了,烏拉人尚未攻到近側,瓦爾喀人就已經自已炸成一鍋粥了。
"格格,請……"
歐——
一片呐喊助威聲響徹山道,忽然兩面夾道豎起一面面烏拉的旗幡,迎風招展,分外撼動人心。
楊古利身手敏捷的跨步躍上一輛馬車,立在車轅之上,指著對面喝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對面果不其然響起一陣肆意的長笑,過得片刻,笑聲一頓,一個渾厚響亮的聲音朗聲道:"爺是烏拉大將雅可夫!你小子何人換你們統領出來講話!"
我眼光匆匆一掠,竟瞧見山坡間密密麻麻烏壓壓的一片人頭攢動,不由倒抽一口冷氣。為首叫陣的那位雅可夫此刻就騎馬站在山坡上,手裡持握一柄紅纓長槍,看上去虎虎生威。
我膽怯的退後一步:"楊古利,你打仗很厲害吧"
他不明其意的用餘光掃了我一眼,輕聲卻肯定的回答:"那是自然。"頓了頓,口氣強硬的道,"格格,請上馬……"叮囑聲中,隻聽四面廝殺聲驟然逼近,慘呼聲不絕於耳。
我飛快的轉身,踩了腳蹬上馬,坐穩後用力在馬臀上拍了下,馬兒往前嗖地躥了出去。隔得好遠,就聽身後楊古利的聲音在厲吼:"爺是建州舒穆祿楊古利!"緊接著鏘地聲,似有什麼兵刃起了劇烈碰撞。
我倉促回頭瞥了一眼,卻隻看到血霧漫天蓬飛,雅可夫的身子仍是筆挺的坐在馬鞍上,可一顆頭顱竟像顆足球般咻得劃過長空,帶著血滴滾落到了我的馬前。
馬兒受驚,險些失蹄,我心有餘悸的抓緊馬轡,牙齒咯咯打顫:"嗬——駕——"
楊古利隻是讓我上馬,卻並沒有說明讓我去哪,此刻我滿腦子晃動的儘是雅可夫那顆血淋淋的人頭,竟一個勁的催著馬拚命往前跑。等我徹底清醒的回過神來時,這匹馬竟已載著我奔出了兩三裡地,馳入一片荒林山崗。
我大口大口的喘氣,心臟因為緊張而微微抽縮。歇了片刻,我正打算勒轉馬首回去,忽聽頭頂山巔之上隱隱傳來廝殺聲,我剛剛才稍許落下的心頓時有被提了上來,未等想明白,忽見山頭一路流水似的衝下一群烏拉兵來,竟是一個個丟盔棄甲,哭爹喊孃的往山下狂奔。
我急忙勒馬轉到一塊大岩石旁藏身,這時山上大批烏拉兵疾速往下退,山上廝殺震天,穿著正紅、正白兩旗不同顏色甲冑的建州士兵,分别從左右兩側包抄夾擊,山頂原先固守的士兵從正面衝了下來,領頭之人隱約可辨,正是扈爾漢與費英東。
我看得血脈賁張,這一刻完全忘記了害怕,竟興奮得手足微微發顫。
兵敗如山倒,從山上退下來的烏拉兵形如潮水般湧向平地,眼看向我這邊衝來,我無處容身,隻得狠狠心催馬往後狂奔。
"啊!是個女的……"
"有個女的……"
"抓住她!有馬騎的,肯定是瓦爾喀的貴人……"
我慌了神,平時就不怎麼嫻熟的騎術此時愈發連三分水平都發揮不出來,沒跑多遠,便被烏拉兵團團圍住。
我驚愕的低頭,卻聽見底下一片低咽的驚呼,每一張面帶血汙的臉孔都是同一種驚駭震撼的表情。我趁機使勁一勒韁繩,馬嘴險些被我拉裂口子,馬兒吃痛,抬起前蹄,暴躁的胡亂踢騰。站在我跟前攔路的四五個烏拉小兵,被馬蹄踢了個正著,慘叫著口吐鮮血跌出老遠。
我縱馬闖出包圍圈,隻聽身後一片呼叫,我嚇得全身僵硬,拖拖拉拉的跑了十幾米後,竟被吃痛失了常性的馬蹶騰得撂下背去。
捧著頭狼狽的在地上滾了三個圈,我全身似乎都快散架了,正想著這回真是死定了,忽然邊上有個耳熟的聲音大叫:"把手給我!"
我下意識的把右手高舉,隻覺手腕上一緊,整個人已騰空。一陣眩暈,然後腰腹處收緊,有隻胳膊牢牢的環住了我,我茫然的瞪著前方晃動的人物景色,赫然發現自己竟然側坐著又騎上了馬背。
頭頂呼哧的傳來粗重的呼吸聲,沒等我抬頭,那人已顫聲說:"幸好來得及……我差點以為就要失去你了……"
我心神一震,猝然仰頭看去,褚英蒼白驚惶的神情毫無遮攔的呈現在我眼前。我身子一軟,險些滑下馬去,他左手緊緊摟住我,右手提了一柄長刀,不斷砍殺進逼的敵人。
點點血沫濺上我的臉頰、我的外袍,分不清是敵人的血,還是他的血……
"抱緊我!"褚英突然狂喝一聲。我不敢不從,當即合臂緊緊環住了他的腰,側臉貼在他的胸口,然後閉上了眼睛。
廝殺聲,慘叫聲,短兵相交聲……似乎一切激烈的聲響都抵不上他此刻強烈的怦怦心跳聲。
這個男人……這個我曾經視作至親朋友,卻又傷害我最深的男人!
這一次,他卻救了我的命,在生死一發間,他如天神般闖入敵陣,出現在我面前,救了我!
心,矛盾的揪結在一起!以後我該如何答謝他的救命大恩還能像以前那般理直氣壯的怨恨他嗎
我無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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