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滿了。
皇太極自去與努爾哈赤同席,我和哲哲坐了正白旗主桌,與大汗席面雖說隔了二三十米遠,我卻仍是
緊張得手心捏汗。
哲哲處事冷靜,喜怒從不輕易擺在臉上,舉止落落大方有禮,有下屬親貴的女眷過來問安寒暄,她都
能進退自如,分寸拿捏得極好。既不會讓人覺得她這位四福晉高傲,同時又不會教人小覷了她。
我從典禮開始就一直壓低了頭,兩耳不聞身邊事,倒是站在哲哲身後伺候著的兩個女人興奮得一刻也
沒消停過。其實也難怪她們興奮,就連我到古代這麼久,也還是第一次見識如此壯觀的場面——以前大小
宴會算是參加過不少,卻從沒見有讓女眷也一齊相攜出席的先例。
阿巴亥……果然别出心裁!僅是這麼一招,便讓她在人前風光大現!相信以後再無人會對她失而複得
的地位產生任何的置疑。
宴會上閃動著姹紫嫣紅的窈窕身影,倒是為四周的景緻增色不少。我漸漸放鬆心情,埋頭不停往嘴裡
扒著吃食,斷斷續續間竟也填了**分飽,正覺胃裡撐得有點難受,忽然身側有人笑言:"給窩克[1]請安
了!"
我還沒放下筷子,哲哲已笑著說道:"瞧你客氣的……"
我扭頭一瞧,那是個穿了一襲大紅百蝶織錦緞袍的女子,看年紀與哲哲相仿,瓜子臉,丹鳳眼,皮膚
被陽光曬得微紅,倒是比那些儘往臉上搽胭脂的俗氣女子看起來更招人親近。我打眼一瞧她這副裝扮,便
知是個有頭有臉的主子,卻不知是哪位親貴家的內眷,一時無措,隻得放下筷子也跟著站了起來。
"你别忙,快坐著吧。"哲哲笑著朝我擺手,"這是大貝勒的大阿哥福晉阿慕莎莉。"
阿慕莎莉微微一笑,一雙眼睛盯著我猛瞧。我看她的眼神實在太怪異,想了想,發覺大概是因為自己
坐著失了禮,忙又站了起來讓座。
阿慕莎莉卻是推辭不坐,謙讓道:"蘭豁爾給你添麻煩了,這孩子若有淘氣的,你隻管打罵便是。"
我頓時恍然,敢情她便是蘭豁爾的額涅。據聞嶽托二娶的福晉乃是三格格莽古濟與武爾古岱的大女兒
,想來應該也就是這一位了。
哲哲命人添上碗筷,讓阿慕莎莉挨著自己身邊坐下,兩人家長裡短的聊得十分熱絡。我忽然感覺這種
情景怪異得讓人彆扭,嶽托的大福晉和四貝勒的大福晉居然親如一家,嶽托把自己的嫡長女送給了皇太極
做養女,皇太極和嶽
托的關係真的隻是叔侄那麼簡單嗎
代善他……若是知曉自己的大阿哥與外人更親近,胳膊肘向外拐,不知會是何等的無奈悵然。
其實何止嶽托,就連代善的三阿哥薩哈廉,褚英長子杜度,舒爾哈齊六子濟爾哈朗……乃至五大臣中
的扈爾漢等人,全都或明或暗的站到了皇太極這邊。
皇太極以他獨有的人格魅力配合了政治手腕,籠絡了一大批在大金舉足輕重的親貴朝臣,如今的金國
政權,四貝勒與大貝勒已然成為兩股並駕齊驅的勢力,兩股最最有望奪得努爾哈赤汗位繼承人的勢力。
"歐——"歡呼聲突然響起,緊接著呼聲雷動,如波浪般一波波的向四周不斷擴散。
整個山崗都似乎震動了。
"怎麼回事"哲哲好奇的問。
阿慕莎莉趕忙叫了個奴才去打聽,沒片刻工夫,那奴才低眉順目的回來了:"回各位主子,方才大汗
讓八旗的固山額真犒賞負責築城的漢人,八位固山額真都許諾出牛十頭……"
話還沒回完,那頭又喘籲籲的跑來一青衣太監,奔到跟前對著哲哲便是跪下磕頭:"四福晉大安!奴
才奉命傳諭,大汗賞每位固山額真福晉八寶纏絲金簪一支,玉如意一柄……請四福晉趕緊過去領賞謝恩。
"
哲哲又驚又喜,這賞賜的東西貴重倒還在其次,重要的是這份榮耀和體面。我想這是哲哲成為大福晉
以來,第一次得到如此殊遇吧。
"福晉趕緊去吧!"身後侍婢興奮的提醒,"一會兒回來給我等也開開眼,大汗都講了些什麼……"
我一笑置之,見努爾哈赤一面當真能令人如此興奮麼
那個……豪氣十足,驕傲霸道的男人!
因想得太過出神,不覺吃得一口噎住,胸悶得難受,我忙拿起邊上的一碗水,仰頭喝下。初時隻驚訝
這水怎麼加了糖,甜甜的,帶了股甜醩香味,待過個五六分鐘,心跳突突加快。我即刻意識到不對勁了,
這分明就是酒水,入口雖然平淡,口感和糖水似的,後勁卻是非常厲害。
胸口隱隱發悶,我難受的扶著桌沿站起身,歌玲澤忙問:"主子這是要去哪裡"
"吃太急噎著了,不舒服,起來走走……"
我讓歌玲澤扶著我,慢慢的繞開一桌桌的席面和人流往僻靜處走。
"主子,要不您回車上歇歇奴才瞧您面色都發白了……"
我茫然的環顧左右,發覺能看見的東西變得越來越模糊,腦袋裡就像是有個人拿錘子在不停的敲打。
沒走兩步,我腳下一絆,軟綿綿的身子不聽使喚的像灘爛泥般滑到了草地上。
"主子!"歌玲澤驚呼,無奈的撐著我的胳膊,"您快些起來呀。"
我搖頭:"不行了!我腿不聽使喚,發軟,走不動了……我略略坐一會兒吧。"
"哎呀,主子……"
胃部又酸又脹,酒氣上湧,身子燥熱,我煩躁的將歌玲澤推開:"隻坐一會兒也不行嗎"話是這麼
說,身子卻不聽使喚的往下癱,竟是倒在了草地上。
"主子,您……您喝醉了"
"哈哈!好有趣哦!"冷不防的,一聲帶著稚氣的笑聲朗朗的在我跟前炸響。我迷迷糊糊的抬起頭,
愣愣的瞅了老半天,才看清楚眼前站了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
他身著錦衣蟒袍,箭袖上繡著捲雲花紋,黃色腰帶上繫了一柄鑲嵌寶石珠玉的匕首。
"你是哪家的女人瞧你穿的不錯,怎麼舉止這般粗魯喝酒的女人我見不少,喝醉撒潑的我還是頭
一次見呢……"聲音稍頓,忽然揚聲喊道,"哥哥!這裡——快來!瞧我今兒個又找著一個……你們瞧這
個像是不像"
歌玲澤緊張的將我從地上架了起來,我隻覺得額角太陽穴漲得生疼,痛苦的哼了一聲。
"欸,你别走啊!我還沒準你走呢!"小手一攔,他傲氣的朝我抬起下巴。
我伸出右手,掌心蓋住他的頭頂,五指用力一撥,將他撥弄得蹌了兩步。
"我今兒個就是要走,你能拿我怎麼辦"
"你——"
"嘴上還沒見長毛呢,爺們架子倒是端起來了,還挺像那回事的……"見他氣得哇哇叫,我忍不住笑
了起來,原本堵在心口的酒勁隨著笑聲的震動慢慢散開。
"你……你放肆!你知道我是誰麼"他氣得小臉通紅,雙手握拳在我眼前揮舞。
"嘁!"我蔑然冷笑,"你還會是誰大不了……大不了就是個姓愛新覺羅的宗室皇親。"酒氣上湧
,我膽氣猛地一壯,伸手叉腰,睜大眼睛瞪他,"不就是個鑲黃旗的麼鑲黃旗很了不起麼"
"好個膽大無禮的奴才!"身後忽然冷冷的傳來一聲厲喝,"你可知道這是在跟誰說話麼尊卑之分
在你眼裡難道就一點沒有了麼"
"哥,這女人喝醉了。"
"喝醉了就能借酒撒潑麼"說話間,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飛快的走到我面前,沒容我看清他的長相
,已然揚手揮向我。-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