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夥子太慘了啊……"
"剛從城裡過來,回去拿個東西的功夫,房子就塌了,把他埋在裡面,要不是那人來得及時……"
"可現在的樣,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
她心裡"咯噔"了一下。
一股不詳的預感生出,薑晚幾乎是立刻撥開人群往前進,一邊走一邊喊,"我是醫生!讓我過去!"
十幾秒後,終於看見躺在地上,被人用雨傘遮著的一道身影。
下半身被砸,血肉模糊,全身還在抽搐,卻已經疼到發不出任何聲音。
"紗布!沒有紗布就布條!要先止血……"
流了好多血。
薑晚拚命按著,卻幾乎就要止不住了。
滿手豔紅色,汩汩往外冒的血水染透了她的手,又很快被雨水衝開。
這個出血量……
她眼前模糊。
聲音也變得嘶啞。
"找擔架過來,把人抬去樓頂。那裡有一架飛機——迅速送到最近的醫院,還來得及!"你
轉頭又一再叮囑,"你不要怕坐飛機,失血過多……再害怕,也沒有命重要!"
那人還有意識。
聽到聲音艱難開口。
"我不怕……謝謝……"
不怕
不是說厲衍川最害怕坐飛機麼
薑晚驀地反應過來。
她走近了去看那人的臉。
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不是厲衍川……"
不是的話,那、厲衍川在哪
……
"薑晚。"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有人喚她的名字。
她轉過身,看見雨幕下,手撐著一根木棍,歪歪扭扭站著的一道身軀。
"厲衍川。"薑晚急忙過去,上下打量過他幾眼,終於確信,"你沒事"
雨水順著他濕透的發流下,身上有些擦傷,手更是紅腫得厲害。
可人還清醒。
俊臉還乾淨,黑眸灼灼凝著她,染了笑。
"你來接我了。"厲衍川聲音低啞,黑眸緊凝著她,情緒深濃而晦澀。
人沒事。
薑晚提著的那顆心驟然放下。
她鬆了一口氣,抱緊了他。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還以為,你被壓在下面……"
許多年輕的記憶驟然襲來。
一樣的雨。
一樣崩塌的山體,漫山遍野被暴雨浸染的黃色泥水。
隻要一回想就覺得全身害怕到發抖。
她無意識抱著他。
兩道濕透了的身軀互相依偎。
薑晚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強而有力的心跳!
"我沒事,是那個人……被埋了。"
厲衍川被她攙扶著,到了村委的辦公室裡。
薑晚用衣服和毛巾,裹著他浸濕發冷的身軀。
"還是要把衣服換了,我去問人借一套。"
剛要走,手腕卻被厲衍川扣住。
他緊緊凝著她,一雙眸沉凝如墨,是幾乎要將人靜靜望穿一般的濃鬱。
"山山,好了嗎"即便知道,薑晚會過來接他,大概山山就已經脫離了危險,可厲衍川還是想確認一遍。
直到看見她點了頭,才終於放下心來。
手卻還扣著她不放。
甚至貼近,將臉埋在她小腹上。
厲衍川抱她很緊。
"剛剛那人,我親眼看見他被埋……突如其來,前後不到一分鐘時間……他整個人都被泥水淹沒。"
"他現在還活著,厲衍川,我聽到了他們說,是你發現及時,救了他。"薑晚知他受傷心緒不穩,又因著也被埋過一次,類似的畫面,很容易創傷應激。
她難得一次耐心安撫。
手掌輕柔撫過他的背。
掌心下男人半乾的發刺人。
她由他抱著,低聲哄,"至少這一次,你是救人的那個。不但救了山山,還救了一個陌生人。"
"可我早該知道,從泥石流裡救一個人,不容易。"
厲衍川抬起頭,如墨的黑眸複雜,連嗓音都那樣嘶啞。
"我現在終於知道,當初,你當初是憑著什麼樣的信念救我出來。"
昏迷的他不曾有過任何感受,可如今身臨其境,厲衍川方知,人力所不及。
"今天,有工具,有許多人幫忙……"
可七年前,薑晚什麼都沒有。
她在如今日一般恐懼的環境裡,沒有救援、沒有出路。
是硬生生一個人挖爛了手指,磨碎了膝蓋,去了半條命,才將他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我早該知道,該對你好……薑晚,你應當恨我……"
厲衍川緊緊抱著她,心底深處湧動著強烈的情緒,如無形潮水要將他吞沒!
"對不起。"
他嗓音嘶啞不清,有一滴淚從眼角掉落。
"薑晚,對不起!"
是他,從頭到尾,都對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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