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便心中偶爾湧起一絲疑慮,他也總是堅定地告訴自己,那些設想,都不過是杞人憂天。
他寧願她安然無恙地生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也不願聽聞關於她生病的任何訊息。
三個月,這短暫的時光,究竟意味著什麼?
盛北延的車在繁忙的街道上疾馳,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街道上的人們紛紛發出驚恐的尖叫。
無論是紅燈還是綠燈,他的車都暢通無阻,疾速穿越車流。
是的!這是第一次,盛北延首次如此失控地將車當作飛車般駕駛。
那種刺激,那種瘋狂,幾乎讓人窒息。
然而,他的內心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急切。每一秒的流逝,每一分鐘的浪費,都彷彿是在剝奪他與她最後的寶貴時光。
他從未想過,如今連生存本身,都需要如此爭分奪秒。
車輛發出刺耳的“吱——”聲,尾部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地上隨之浮現出一道深邃的輪胎印記,彷彿映照出他沉重而深邃的內心。
突然,車輛猛然停下,他的身體因慣性而劇烈前傾,頭部重重地撞擊在前方的緩衝玻璃上。隨後,淡淡的血跡緩緩滲出,印在玻璃窗上,如同盛開的殷紅罌粟,刺眼而醒目。
原來,盛北延剛才疏忽了繫上安全帶!
此刻,他的頭無力地靠在方向盤上,心底的惶恐如同潮水般湧來,愈發強烈。
盛北延曾設想,一旦抵達醫院,自己會迫不及待地衝進去尋找餘清舒的病房。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最後的關頭,他竟然躊躇了,那份堅定與果敢似乎在一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懼。
他真的怕了!
他害怕,一旦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她那張蒼白無血的臉龐,那白得刺眼的肌膚,足以讓他心痛得無法自已。
他頹然地倒在方向盤上,緩了很久很久,才算是緩過神來,繼續往前開。
進入醫院後,盛北延輕而易舉地找到了她的病房。
護士小姐告知,洛小姐的病情相當嚴重,病例尤為特殊,因此在整個醫院,無論是醫生還是護士,都對她的病情瞭如指掌。
他冰涼的大手緊握著病房的門鎖,胸口彷彿被巨石重重壓迫,令他感到一陣窒息般的難受。
空氣中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刺激著他的鼻息,讓他的胃部一陣痙攣般的抽痛。然而,即便是這樣的疼痛,對於麻木的他來說,也已無法感知。
醫生的話語仍在耳邊迴盪,清晰而震撼!
醫生明確告知,她罹患的是心包血管肉瘤,這種病症在全球範圍內都極為罕見,且至今尚未有成功案例,即無一患者能夠倖存。
面對如此嚴峻的病情,除了植入治療作為延長生命的手段外,還有另一個治療方案,即化療。然而,這項治療所帶來的痛苦,遠非普通人所能承受。
更為嚴峻的是,世界上尚無先例能證明其可行性。
化療本身已是一種痛苦的過程,但連續的、深入的治療隻會讓這種痛苦日益加劇。
對於餘清舒的病情而言,簡單的幾次化療並不能根治,而是需要經曆數十次,甚至更多的治療。每一次治療,都是對她身心的極大考驗,痛苦也會隨之加深。
然而,這已經是餘清舒能夠活下去的最後,也是唯一的機會了。
門被緩緩推開,一股寒風似乎穿透了他的臉頰,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寒意襲人。
病床之上,一個嬌小的身影靜靜地躺著,她的身軀纖細而瘦弱,但那面容卻無比熟悉,熟悉到足以讓他的心靈為之震顫。
他的眼瞳瞬間赤紅,眼眶被一層薄薄的水霧籠罩,心中的痛楚難以言表。
他的腳步彷彿被釘在了原地,一動不動,彷彿連呼吸都快要忘記。
明明才不過數日未見,她卻消瘦得如此驚人,彷彿經曆了幾個世紀的滄桑。
深呼吸一口氣,盛北延緊握拳頭,鼓足勇氣,緩緩走向床邊熟睡的她。見到那張熟悉而安詳的睡顏,她性感的唇角終於浮現出會心的微笑。
然而,這笑容背後,卻隱藏著一顆沉重而苦澀的心。
那份苦澀,如此深沉,彷彿讓他無法舒展緊鎖的眉頭。
但即便如此,他的嘴角依舊掛著微笑。
終於,再次見到了她。
隻是……
餘清舒的面容愈發精緻了,原本就已小巧的瓜子臉,如今更是縮成了巴掌般的大小,嬰兒肥的可愛模樣已悄然消失。
而當盛北延微微探出手,將自己的大手輕輕伸入她溫暖的被褥,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纖細的小手時,內心瞬間被觸動。
心,猛地顫動,眼眶在一瞬間濕潤了。這哪裡還有一絲肉感,這手腕纖細得幾乎隻剩下乾枯的骨架,既纖弱又柔弱,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盛北延的心一抽一抽的,臉上的神色沉悶。
他就這麼沉沉地看著餘清舒,坐在餘清舒的病床前,外面的涼風吹進來,讓盛北延清醒了一些。
從前不是沒有經曆過可能會失去餘清舒的心情。
可是沒有哪一刻,比自己要接近幸福的時候,再被人狠狠地推入地獄,更難受了。
就在這個時候,餘清舒醒了。
在看到餘清舒醒過來的時候,盛北延的喉嚨忽然像是落了灰塵一般,很是難受。
他薄唇微微一動,輕聲喚了一句。
“清舒。”盛北延的唇角泛起一抹溫柔的微笑,手指輕輕在她的小臉上遊走,輕聲問道:“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終於,床上的她有了些許反應,聲音中似乎沒有太多的驚愕,隻是帶著一絲求證:“北延?”
“是我。”盛北延點頭,聲音略顯乾澀,彷彿被喉間的緊張所束縛。
餘清舒淡淡地笑了,那笑容中透著一絲蒼涼,卻也有一抹欣然。她的小手輕輕地扣上了他放在自己臉上的大手,嘴角微揚,“我又做夢了,最近總是在做同樣的夢。每當醒來,睜開眼,總是能見到你這張溫柔的臉。”
這樣的夢境,頻繁而真實,讓她一時間難以分辨,這究竟是現實,還是那飄渺的夢境。
盛北延微微低頭,嘴角輕揚,卻掩不住眼中深深的苦澀,“你真的這麼想我嗎?”面對他的詢問,餘清舒那雙黯淡的眼眸瞬間被淚水填滿,她輕輕點頭。
在夢境裡面,有的東西就不必遮掩了吧……
餘清舒的聲音顫抖而堅定,“是的,真的很想很想你。”
每一天,她都渴望在夢中清晰地看見他,觸摸他,聆聽他那溫暖的聲音。
然而,每當夢醒,眼前的一切都化為泡影,讓她深感失落和痛楚。
那份失落,與濃烈的思念交織在一起,深深地刺入她的心底,讓她感到無比的疼痛與哀傷。
盛北延的喉嚨也一陣哽咽,他伸出大手,緊緊握住餘清舒纖細的手,語氣中帶著一絲怨念,卻沒有一絲責備,“既然想我,為何不說出口?”
餘清舒輕輕搖頭,淚水滑過她蒼白而纖瘦的面頰,“我不能說。”“為什麼?”盛北延的臉上流露出深深的無奈,他追問,“是因為怕我擔憂,還是怕我痛心?”
“兩者皆是。”
“但你有沒有想過,即便你選擇離開,我又怎能不憂心忡忡,不感到痛苦?更何況,還要孩子,他難道不會因此而感到傷心嗎?”
餘清舒沉默不語,隻是輕輕搖頭,任由淚水無聲地滑過面頰,打濕了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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