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鳶的語氣仍舊溫柔,"我與錦家人並不熟悉,後日……雖是我的好日子,可我也想請你、姚嬤嬤、撥雲、石榴、北暉、婆婆、妙辛,還有……"她頓了頓,微笑著道:"大夥兒一起熱鬨的喝一盞、吃一頓。"
而非是與所謂的‘舅舅’‘舅母’。
可如今聖女那樣的性子,她無論如何也不能開這個口。
她雖感恩郡主的安排,可心底終究有些遺憾。
竹搖鼻尖發酸,擠出笑臉:"不怕,以後有的是機會!"
錦鳶:"是啊。"
兩人相視一笑,門外傳來婢女的通稟聲,說是蓮心館裡來了人,有要事問錦娘子。
竹搖擰了下眉,走到門口,拉開門道:"現在都幾時了,是有什麼要緊事趕著這會兒來問娘子都已經歇下了。"
婢女:"奴婢不知…"
"讓她進來罷。"
錦鳶揚聲。
婢女連忙去請了人進來,因說錦鳶歇下了,竹搖和石榴在主屋門外就將人客客氣氣的攔住了,"我們娘子已經歇下了,不知是有什麼要事"
來人是穆惜的另一個藍月侍女,金、錦不分的那個。
是個愛笑的藍眼睛姑娘。
被人攔住了也不生氣,笑嗬嗬說道:"聖女讓我來問金娘子一聲,娘子是什麼口味偏鹹偏甜還是偏辣的本來聖女是想自己來問的,但大將軍來了,抽不開身,所以就讓我來問話了。"
石榴的手掌倏然攥緊。
蓮心館的主仆忒不要臉了!
不就是大公子去了她們院子幾次,就囂張成這幅模樣!要知道沒她們聖女前,娘子可是日日都歇在清竹苑裡頭!
竹搖哎喲笑了聲,和氣道:"為了這事,累的主母派你特地過來走這一趟,明兒個我們娘子去請安時一併說了,豈不省事。"
侍女不太熟大夏官話。
也聽不出言外之音。
記著柏雅的吩咐,不管她們說什麼,自己笑著應和就是,"可不就是麼。"
竹搖:……
她陰陽怪氣了一陣,結果對方無法理解
她胸口愈發憋悶,連著笑意也沒了:"我家娘子口味偏甜,不愛吃辣的。"
侍女點頭,表示記下了。
然後利落爽快的走了。
竹搖:……生氣。
石榴窺探了眼:"姐姐"
竹搖吐出一口濁氣,告訴自己這是蓮心館的手段,故意派這沒什麼城府的丫鬟來傳話,就是為了來膈應娘子的!她理了下表情,進屋去。
那侍女的聲音不輕,夜裡又安靜。
外面說的話,錦鳶如何會聽不見
在竹搖眼神擔憂的看來時,錦鳶安撫一笑,"沒事,讓石榴去打水來,你也早些回去歇著吧。"
竹搖離開後,錦鳶才抬頭,看了眼書房裡擺著的銅壺滴漏。
昨夜大公子兩更天才回。
這會兒一更天才過,便已去了蓮心館。
她輕輕垂眸,合上書卷。
不再去想這些擾亂思緒的細枝末節。
次日,錦鳶領著石榴去蓮心館請安。
穆惜不在院中舞劍,而是換了另一個新的消遣法子,拉著錦鳶一起鑒香。
藍月的香料氣味濃鬱。
不似大夏的含蓄、清幽。
數十種濃烈的香氣接連浸入鼻腔,熏的眼眶發酸發脹,等錦鳶從蓮心館出來,已是被香氣熏的頭暈腦脹,回了自己院子,也總覺得鼻尖繚著一股濃烈的香氣。
從蓮心館離開前,穆惜又叫住錦鳶。
仍用那種展示友善的口吻說話,"聽聞錦氏你的針線活做的不錯,我屋中佈置仍是沿用藍月風俗,想請你抽空鏽一面屏風放在房中,做得好了,自有賞賜。"
回了語雲齋,兩人用淨面、洗髮,又將染上香氣的衣裳統統換下,折騰了半日才覺得味道淡了些,隻是鼻腔裡仍然難受的厲害。
石榴坐在矮凳上,任由竹搖用巾子擦乾濕漉漉的長髮。
面上卻憂心忡忡的問錦鳶:"娘子,那屏風該怎麼辦啊"
竹搖探頭,好奇道:"什麼屏風"
石榴才把這事給說了。
竹搖看向錦鳶。
錦鳶手裡翻著一本茶經,聞言揚起視線,柔聲道:"她不過是想法子差遣我罷了,送過去了她都未必會賞玩,何必費那些心思。等過個兩三個月,取點銀子買一面屏風回來就是。"
石榴一陣解氣,自告奮勇:"娘子,這事托給奴婢去辦。"
竹搖又仔細叮囑了石榴幾句。
明日就是宴請的日子,眾人都早早歇下。
錦鳶躺下後,才覺得隱隱頭疼。
像是被那過分濃鬱的香氣熏到了,她揉著額角,目光望著書房的方向,心底總期盼著會有人來,直到入睡,語雲齋裡仍靜悄悄的。
次日。
錦鳶一早就起來梳妝打扮。
今日的席面設在中午那一頓,定在語雲齋中,但上午賓客都會陸續提早前去蓮心館見一見主母,臨近用膳時,才會來語雲齋。
而錦鳶作為今日宴席的主人,要比賓客更早抵達蓮心館,與主母一齊接見赴宴的賓客。
竹搖的手巧,今日更是打扮的用心。
一身豎領對襟薄紗長衫,長衫單薄,透出裡頭退紅色窄袖束腰裙裳,肩上配著一套雲肩,繁複精緻的刺繡蓮花栩栩如生,精繡的花邊下墜著寸長的珍珠鏈子。
女子面上略施粉黛。
柳葉眉纖纖,杏花眸水色清亮。
唇邊淺笑溫柔動人,抬眸看來時,似春風拂面,幾乎柔進心坎裡般的輕軟。
髮髻高盤,斜插著淺粉、淺紫兩支花簪。
髮髻上方簪著一支兩蝶撲花樣式的華勝,蝴蝶翅膀輕顫,似振翅欲飛,栩栩如生,精巧奢貴,一看便知不是坊間俗物。
為她這身花兒般嬌豔的著裝壓了一份穩重。
待錦鳶來到蓮心館向主母請安,侍女柏雅見慣素淨的錦娘子,從未見她這般嬌豔的打扮,面露些許詫異。
心中暗道,難怪能讓那個凶神惡煞的大將軍收為妾室,仔細打扮起來,也有幾分勾人心絃的美貌。
她不張揚,獨有一份溫柔。
像是靜悄悄綻放的蓮花。
不顯山不露水,在花季時悄然綻放,驚豔人眼。
"錦娘子請先坐會兒,"柏雅笑著上前,客客氣氣道:"主母昨兒個夜裡歇的晚了,這會兒還未起來,等會兒若客人來人,還請錦娘子接待一二。"
錦鳶看了眼時辰尚早,頷首應下。
錦氏先來,身形雖然仍有些病弱,但氣色看著大好,今日也分外用心的打扮,端莊華貴。見了錦鳶後,拉著上上下下好一陣端詳,眼中的驕傲與疼愛之意都要溢位:"我的兒,今日這般好看,讓姨母錯不開眼了。"她伸手,動作溫柔的摸了下面頰,又流連著拂過她的花簪、華勝,"這樣首飾看著不像是外頭的俗物,是……"
她含笑問著,目光溫柔。
錦鳶執著錦氏的手坐下,柔聲答道:"郡主娘娘先前賞的,是娘娘尚未出閣前,宮裡大娘孃的賞賜。"
如今宮裡能稱為大娘孃的,僅有太後一人。
錦氏心中驚訝。
郡主待這丫頭倒是闊氣。
錦氏收回手去,笑容不變:"是個好東西,也襯你今日。"
錦鳶垂眸,作羞怯狀。
說話間,錦家人也陸續來了。
錦大染了風寒,不便前來,但為了給錦鳶撐場子,錦大媳婦帶了自己的一個姑娘、一個庶子、兩個庶女都來了,庶子不過才六七歲,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不用與姑娘們分席而坐。
廳堂裡頓時熱鬨起來。
錦鳶一一見過,寒暄幾句。
可穆惜遲遲不見出來。
幸好錦大媳婦會這些場面功夫,不至於冷場。
眾人坐了小半日的冷板凳,喝了一肚子的茶水,主母一直未現身,錦鳶催了兩回,連錦大媳婦的臉上也有幾分尷尬之色。
這分明是主母故意晾著她們。
是為——
刁難錦鳶
錦大媳婦暗暗看了眼。
錦氏輕輕扇著團扇,漫不經心的打了個哈欠,"做了這麼久,這茶水喝的人也都乏了,怎麼還未見你們主母出來"錦氏到底坐了多年的側妃之位,一言出,視線掃去,多少讓人心生些敬畏。
侍女聞言,略帶歉意的福了福身。
"南定王側妃勿怪,我家主子已在梳妝打扮,快出來了,還請諸位再坐會兒吃些茶水罷。"她眼神示意婢女上前倒茶。
錦大媳婦的姑娘是被嬌養著長大的。
坐到這會兒已經十分不耐煩,纏著錦大媳婦的胳膊道:"母親,在這兒坐的太無趣了,今日喊我們來吃席面,連個小戲也沒有——"
"住口。"
錦大媳婦等著她說完後,才佯裝嗬斥一聲。
姑娘撅著嘴,不樂意的哼了一聲。
錦大媳婦帶些歉意的看向錦鳶,道:"這孩子就是被我和你舅舅慣壞了,你别同小孩子一般計較。"
錦鳶臉色淡淡的,語氣分外平靜,"舅母言重了,拘著孩子們在這兒坐著也為難他們了。錦鳶這就去請示主母,讓孩子們先出去玩會兒。"
錦大媳婦意外。
這丫頭被主母這般晾著羞辱,她倒是好脾氣,竟都不見怒色
在錦鳶起身後,穆惜姍姍露面。
流光溢彩的珠簾被一雙手分開撩起,自簾子走出一美人面來。
女子容貌妍麗逼人,今日更是花了心思的濃妝豔抹,滿頭珠翠、富貴雍容典雅,在她現身的瞬間,似乎讓整個廳堂都亮了起來。
唇紅齒白、眼波流轉。
如花團錦簇中盛放的烈焰芙蓉。
這份過於強勢的美貌,擠入在場所有人的眼底、心間。
北疆妖姬、藍月聖女。
果真名不虛傳。
試問日日面對這樣的聖女,哪個男人能輕易不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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