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銅鏡裡的自己,將手裡的篦子拍在桌上,那些失望、不甘悄然探頭,險些毀去她眼底的平靜。
這份失態,不是因為趙非荀。
而是因她視若生命的母親、爹爹…
她從沈家、小院、再到清竹苑中。
一步步按著夢中的結局前行,如今清竹苑裡的日子,更像是絕望來臨之前的粉飾出來的平靜,她短暫的、有些貪婪的享受清竹苑裡的人對她釋放的善意。
她為了改變夢境,也曾苦苦掙紮過。
唯一令她安慰的,是爹爹與小妹的結局改變了。
但是,心底那些失望卻再也無法掩蓋。
她是母親、爹爹的孩子,縱然她知道母親不疼愛自己,但在臨終前母親叮囑她照顧爹爹、小妹,她咬著牙做到了。
可到了今日,她才發現……
連趙非荀都同意教她識字,當年的母親卻因她認字而嗬斥她,想起了爹爹私底下教小妹,又想爹爹心虛不敢看她的眼神…還想起了伏諸山中,爹爹的舉動……
不!
打住!
停下,錦鳶,不要再去計較過去。
她不願再一次承受親人離别之痛,有些事情,她的心粗些,放的寬些,也就…不會難受了。
所有情緒都化作唇邊一個蒼涼的笑。
抬手挽起髮髻,餘光瞥見手腕上的鐲子,她摘了下來,收在妝奩盒裡。
收拾妥當後,才去找姚嬤嬤她們。
下過雨後,天色放亮。
一陣暴雨下過,暑氣散了不少,微風拂面,混著雨後泥土裡泛起來的濕氣與土腥氣,聞著讓人有些不適。
姚嬤嬤在院子裡擦乾的石桌上擺了一匹福色的布,紅色略深更沉穩大氣,看著布料就隻價格不菲,不是尋常布莊裡能買到的織娘手藝。
"老爺的壽誕將至,今日去前邊兒,娘娘見了擺在廳堂裡的竹子,打算在壽誕當日移三根竹葉茂盛的竹子過去,在高低竹枝上掛些小福袋,讓當日來的孩子們摘著玩兒熱鬨熱鬨。"姚嬤嬤說著,目光看向錦鳶,語氣慈愛著道:"娘娘想起上回大公子生辰賞出去的福袋,說就做那樣式的,因是給孩子們的,需得做的精緻小巧些,姑孃的針線好,便要辛苦些了。"
錦鳶眼神慌亂了一瞬。
做福袋那會兒她被囚在外頭小院裡,姚嬤嬤已經知道福袋是她做的
那郡主娘娘呢
難道——
"既然娘娘開了口,"姚嬤嬤看她有些亂了分寸,及時出聲,"福袋又是從咱們院裡拿出來的,老身便替姑娘們做主領了這份差事回來,"說著,嬤嬤促狹地笑了下,"這幾日暑氣不散,咱們在院子裡湊在一起忙著,總好過去前邊兒頂個烈日忙碌。"
竹搖忍不住笑了一聲。
拍手叫好,"當時我可是第一個讚同嬤嬤的!"
錦鳶也被這番話安撫了,肩膀鬆了些。
姚嬤嬤應當是知道了,替她在娘娘面前瞞了下來。
撥雲也湊到她耳邊,悄悄指了下竹搖:"她被大嬤嬤指揮去侍弄花,不去前邊兒,可不就屬她最高興。"
竹搖鼓了面頰,叉腰道:"難道你今日沒有被大嬤嬤為難"
看著氣勢十足,可這聲音壓的像是蚊子叫。
若不湊近了,誰也聽不著。
撥雲把手攏在耳邊,學著她道:"啊你說什麼我沒聽見。"又問嬤嬤和錦鳶,"你們聽見沒"
錦鳶忍俊不禁。
心底的不自在再一次被悄然解開。
一陣說笑後,以姚嬤嬤為首,開始分配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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