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媽媽應聲是,很快捧了一套衫裙來。
"這是備著給大姐兒回孃家來穿。"東陽侯夫人說,"她與你身量差不多,到底是出去見客,你先換上,喜慶一些。"
莊籬並不嫌棄别人的衣服,春月忙接過,因為時間緊迫,許媽媽便帶著她們就在隔壁換了衣衫。
再出來不僅換了新衣服,還重新梳頭,補了妝面,戴了一對白珍珠墜子。
"老奴自己做主從夫人妝盒裡挑的。"許媽媽笑說,又稱讚,"夫人眼光好,這身衣服很配少夫人。"
的確很配,這身略鮮豔的衣裳穿上,沒有壓過莊籬有些素淡的五官,反而讓她的面容更加柔亮秀雅。
這樣子倒是有幾分周景雲信上說的,秀雅絕俗。
但人長得好有什麼用,那般出身,人長得好,反而更讓景雲背上一個好色的名聲。
一想到這個兒媳要出去被人審視議論,真是頭疼,東陽侯夫人一眼也不想再看莊籬,喚紅杏。
丫鬟紅杏捧著一個小匣子上前。
"薛老夫人膝下有三個在閨閣的孫女,我姐姐有兩個孫子。"東陽侯夫人說,"見面禮我也準備好了,到時候你拿出來給她們就好。"
怎麼也不能讓外人家的孩子們問"怎麼沒給我見面禮。"
更不能再讓她拿出荷花樹枝之類的東西。
莊籬道謝,春月上前接過。
許媽媽說準備好車了,又說:"雪柳帶著少夫人日常用的在車邊等著了。"
莊籬便帶著春月先走出去了,東陽侯夫人在後吐口氣:"别讓她和我坐一輛車。"
許媽媽低笑:"咱們家還不至於出門隻有一輛車。"說罷攙著東陽侯夫人向外走,又小心提醒,"薛老夫人不是個好相與的,夫人還是要叮囑少夫人。"
東陽侯夫人沒好氣說:"叮囑有什麼用,她到時候能把話說利索,就不錯了,反正今日就是讓人看笑話的,我豁出臉皮受著就是。"
許媽媽歎口氣,忙又轉開話題:"讓姨夫人見見少夫人也好,她一直擔心世子心如死灰,如今看到能容新人,她也就放心了。"
那倒也是,能容這個人,就能再容其他人,這個不好,還有好的,東陽侯夫人面色緩和。
馬車輕輕晃動駛出了東陽侯府大門,街道的嘈雜也透過車簾傳進來。
這是與夜間以及夢境不同的感受。
莊籬看著搖晃的窗簾,抬起手掀起一角車簾,不知道周景雲姨母家住在哪裡昨晚她已經走到了內城,但還是沒能多走幾步,那幾行字撐不住夢香,差點燃儘了她的魂魄…
念頭閃過,心神不安,外邊撲來的嘈雜變得凶猛,在她身上撕咬。
春月伸手按下車簾,打斷了嘈雜。
"少夫人,你還好吧"她端詳莊籬的臉色。
似乎比早晨起來時更差了,粉黛都蓋不住。
本來沒休息好,又突然要出門去,很緊張不安吧。
"少夫人别怕。"春月寬慰,"姨夫人人很好。"
雪柳在旁也開口:"姨夫人對世子如同親生子。"
這話可不算安慰,豈不是又多了一個婆婆審視越視若親子,就對兒媳越挑剔苛刻,春月無奈嗔怪看雪柳一眼。
雪柳裝傻反問:"我說的不對嗎"
莊籬對婢女的言語機鋒不在意,靠著墊子淡淡說:"好,我知道了,我也會待她如親婆母。"
這回答真是…雪柳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春月噗嗤笑了,雖然少夫人面色孱弱,但眼神依舊平靜,說話還這麼淡然,她突然沒那麼擔心了。
薛氏家在京城西南角,一大片宅院,遠看屋簷飛拱,石壁雕刻,彰顯了殷實家境。
在二門一下車眼前就花紅柳綠珠光寶氣一片,同時鶯聲燕語襲來"姨母。""侯夫人。"等稱呼湧來,與此同時無數的視線也將走在她身後的莊籬淹沒。
"哎呦,這麼小!"
還有女聲說,聲音很大,蓋過了嘈雜。
東陽侯夫人的臉色僵硬,這個老太婆竟然叫了這麼多人來!
……
……
薛老夫人六十四五的年紀,臉色蠟黃倒是顯得像是生病,但一雙眼又精神的很,對站在面前的莊籬上上下下看。
"及笄了嗎"她問。
東陽侯夫人擠出一絲笑,要說話,莊籬已經先開口了。
"今年已經滿十六歲。"她說,"秋天過了生日就十七了。"
言語柔和,神情恬靜,氣質溫婉,並沒有卑怯之氣。
東陽侯夫人看了她一眼,竟然不怯場敢說話
薛老夫人盯著莊籬看,依舊說:"看著還不到呢,顯小。"
總之就是要認定周景雲找了個娃娃小妻子。
莊籬含笑說:"有話常說女子若是嬌寵養大,就容易顯小。"
薛老夫人還沒說話,四周有婦人問"不是說父母雙亡嗎"
東陽侯夫人的視線狠狠看過去,見是一個不太熟的婦人,而她見東陽侯夫人臉色不善,往人後躲了躲小聲說:"我也是聽别人說的。"
聽别人說再看其他人的臉色,很顯然知道的這個不少,東陽侯夫人藏在袖子裡的手攥緊,周景雲沒有瞞著外界自己娶了新妻子,但有關妻子的身世來曆是私密之事,除了告知爹孃,也隻告知了視同近親的安定伯。
就知道定安伯府會到處嚼舌!
四周響起竊竊私語,眼神在莊籬身上指指點點。
不娶喪婦長女是很多人家的規矩,沒想到竟然還是父母雙亡的孤女。
"雖然父母雙亡,師祖一家待我如親生一般嬌生慣養。"莊籬隻繼續回答薛老夫人的話,淺淺一笑。
站在薛老夫人身後的一個年輕女孩兒用扇子半遮面,眼神閃了閃:"有人撫養,所以就算父母亡故,少夫人也不難過看起來還挺開心的。"
父母雙亡,人間最悲慘的事,怎麼會有人不難過還能開心
無數視線瞬時落在莊籬臉上,看到了她嘴角的淺笑。
果然!
哪有人父母亡故還開心這女子真是不知禮數!
四周竊竊私語,視線再次指指點點。
薛老夫人一臉嫌棄,年長的人最討厭這種晚生後輩,不孝!
東陽侯夫人氣得想吐血,怎麼回事不是說什麼話都要笑的!這莊氏太緊張了,表情都亂了
此時很後悔沒多叮囑莊籬幾句,京城這些富貴人家眼最毒,一個表情都能被挑出錯。
她隻能想辦法挽回。
東陽侯夫人忙要開口:"她"
但莊籬已經先一步開口。
"我父母病患纏身,備受折磨,很是痛苦。"她輕聲說,"歸根覆命,解脫了病痛,我的確為他們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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