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雲稍微鬆口氣:"我會關注著張擇查問的進展。"又看著莊籬,"你如果覺得不舒服,一定要說。"
莊籬笑著點頭:"我知道,我不會瞞著世子的。"
周景雲終於露出一絲笑,他能感受到她對他是信賴的,或者,依賴的。
"我去母親那邊看看。"他說,"一會兒就回來吃飯。"
莊籬說聲好,目送周景雲離開,臉上的笑沉寂下來。
說沒事,的確是在安撫周景雲。
她也知道靈泉寺的僧人是怎麼回事。
是有人在編織夢境,讓他們同時入睡。
不僅如此,還將她也拉了進去。
原來如此。
她原本也以為賞梅那天是自己舊疾發作,身體不好,所以才出現了幻聽幻視。
原來是入了别人的夢境。
她知道,這世上不止她一個怪物,必然有類似她這樣的人。
現在的問題是,這人是針對僧人的,還是是針對她而來的
……
……
夜色籠罩大地,監事院裡依舊燈火通明。
張擇看著桌案上鋪著的紙張,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出現在靈泉寺附近的人名。
排查下來,除了靈泉寺的和尚外,隻有東陽侯少夫人有些許異常。
這個,也不算什麼異常,周世子是愛妻心切,想多了。
很明顯那莊小娘子是自己大病初癒身體不好罷了。
另外也還有一個…
張擇視線落在一個名字上,上官月。
因為當天在靈泉寺和上官可久打架,也被問詢,當問到有沒有異常時候,那小子也說有。
"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著靈泉寺哭了。"
"我以前從未哭過,中丞大人,我懷疑我被上官可久打傷了頭。"
"上官可久害我如此,我的父親和家裡人一樣來訓斥我,還威脅要把我趕出京城。"
"中丞大人,你可要為我做主。"
想到這些話,張擇甩了甩頭,這個惹人厭的外室子,的確腦子壞掉了,還想用他來對付上官家。
他張擇又不是傻子。
張擇的視線從這些名字上移開。
"金玉公主身邊人怎麼說"他問。
一個隨從說:"公主帶了二十個仆從進了靈泉寺,一共住了三天,其間閉門謝客,專心禮佛,除了邀請過一次東陽侯世子,被拒絕,沒有其他人進出靈泉寺。"
另一個隨從補充:"公主在寺內作息跟在府內一樣,多數是白日睡覺,晚上禮佛,其間沒有察覺任何異常。"
張擇沉默一刻,公主的作息是白日睡覺,莫非這些和尚是被公主的作息影響了
不不,他再次甩去這個想法,一兩個人可以說是被影響,但那麼多人一起是不可能的。
井水沒有被下過藥,寺內也沒有迷香的殘留。
"中丞,中丞,有訊息了。"一個隨從疾步奔進來,"有人知道怎麼能讓很多人同時入睡。"
張擇視線一凝。
……
……
或許是廳內的燈火太亮,又或許是監事院黑壓壓的官服太嚇人,被帶進來的中年男人佝僂著身形,眼神躲閃。
這是一個在街市上賣藝的男人。
因為不相信是鬼魂作怪,認定是蔣後黨用見不得光的手段,既然是見不得光不為人知,張擇就吩咐往下三濫市井江湖中去查。
果然,當被詢問有什麼手段能讓很多人同時入眠而不察覺時,除了給出迷藥迷香這些慣用的手段外,有人說了一個不常見的。
祝由術。
"祝由。"張擇眯了眯眼,唸了遍這兩個字。
他知道什麼是祝由。
巫術嘛。
"巫術也是一種醫術,也不是那麼不堪。"那男人陪笑說,"日常也能用來治病,拔牙啊,小兒夜驚啊…"
張擇沒興趣聽他囉嗦,直接問:"你會嗎你讓我睡著試試。"
那男人苦笑說:"這,這,大人,心誌堅定,也,也先有了戒備,老兒是做不到的,這種事,必須要趁人不備……"
"那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張擇問。
男人眼神閃爍一下,忽地伸手摸向胸口。
剛一抬手,四周的兵衛齊刷刷的拔刀圍住了他。
"饒命。"男人嚇得跪在地上,舉起手大喊,"我,我隻是,帶著一樣器具,想給中丞展示,一下,跟讓人入睡是差不多的意思。"
張擇對兵衛們示意退後一些,但依舊擋在自己身前護著,兵衛手中的刀也沒有收起來。
"展示吧。"張擇說。
男人看著四周明晃晃的刀尖,默唸著那句富貴險中求,嚥了口口水,結結巴巴說:"祝由術是需要借物,畢竟移精變氣,才能祝由…所以我帶來了一隻我養的一隻鳥雀,來給大家展示一下,怎麼,移精變氣。"
隨著說話他的手伸向胸口。
兵衛們緊緊盯著男人的動作,張擇也認真地看著,感覺男人的動作格外慢,似乎怕他們誤會,又似乎小心翼翼怕傷了懷中的鳥雀。
男人的手慢慢拿出來,張擇聽到了一聲鳥鳴,然後看到毛茸茸的麻雀腦袋。
這隻麻雀被男人緊緊攥在手中,啾啾叫了兩聲。
"然後呢"張擇問,"它能做什麼"
男人臉上浮現古怪的笑:"它能,飛——"
伴著這句話他將手一揚。
四周的兵衛一驚,下意識發出喝止,張擇在後微微躲避,然後看到男人手中的麻雀飛了起來,伴著啾啾的叫,在室內撲棱飛舞,落在了房梁上。
"這有什麼好展示的!"一個兵衛喝道,帶著幾分被戲弄的惱火。
這些該死的街頭雜耍人,把他們當無知的孩童嗎
一隻麻雀而已,出去隨便伸手就能捉一隻。
張擇沒說話,隻是看著那男人,很顯然,得不到合理的解釋,這個雜耍人就要和他的麻雀一起被擰斷腦袋。
男人被室內的殺意激的打個寒戰,忙伸手指著房梁:"不,不,中丞,您仔細看,它不是麻雀。"
不是麻雀是其他的鳥有什麼區别張擇依言看去,原本有些昏暗的房梁變得清晰,然後看到一隻鳥掛在上面。
這不是他們剛才看到麻雀,而是一隻草編的,鳥。
張擇瞬間睜大了眼,四周的兵士也響起嘈雜聲,伴著嘈雜以及注視,那隻草編的鳥從房梁上跌落下來。
啪嗒一聲,在地上滾了滾,翻轉著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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