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合上。
霍震東沒有了之前的玩笑。
他作了個手勢,請陸謙坐下。
兩個成熟的男人對峙,猶如千年狐狸過招。
霍震東倒底還是疼愛明珠,把孩子看得比面子重要。他輕聲歎息:“你們在一起,我不反對但是也不會鼓勵!至於能不能走到最後還得看你們自己!陸謙,我也敞開了說亮話了,明珠不是小孩子了,她不可能像七八年前那樣,天涯海角地追著你跑!”
陸謙心裡潮濕;“我知道!”
霍震東擺了擺手。
他頗有些難過,但是有些話還得說。
“這孩子自小被慣得沒心沒肺的,她所有的苦幾乎都是來自於你……我當爸爸的也不好說什麼,因為她喜歡你!當然,你也為她犧牲了很多!陸謙,我現在其他不求,隻是希望你能多陪她些年!”
霍震東說完,背過身去。
他眼角有一絲亮光。
他的掌上明珠,才30出頭。
陸謙大上那麼多,身體也不好,他實在心疼。
可是他又能怎麼樣?
陸謙靜靜坐著,長長久久沒有說話,這些也是他的心病。
若不自私,他怎麼能鼓足勇氣?
許久,陸謙啞聲說:“爸,您放心!”
霍震東悄悄兒地抹掉眼淚,回頭時又是牛逼轟轟了,“我有什麼不放心的!你們好好過日子,把兩個小傢夥帶大!我看小陸爍是根好苗子!那份暗挫挫的壞,可是隨了你們老陸家。”
陸謙:……
兩人又略說了些公事。
待到他下樓時,溫蔓牽著小陸爍,小陸幽在明珠懷裡。
看見陸謙,小陸幽張開小胖手。
“爸爸抱!”
陸謙上前,抱住小閨女,一手提著箱子。
他看著明珠很溫柔地說:“你來開車!”
明珠沒反對。
一家四口離開時,溫蔓站在玄關處,心情複雜。
這一幕是她長長久久,不能說出來的心願,到今天終於實現。
霍紹霆攬住她的肩,跟她一起看。
“感動得哭鼻子了?我們溫總不是這樣脆弱的人啊!”
溫蔓睨他一眼。
她已經知道他裝病的事情,跟他冷戰了好幾天了。
霍紹霆太狗了!
他監聽她的電話,被髮現就說自己有心理疾病,還要她一起陪著去看心理醫生。
結果每次他都在裡面睡覺!
溫蔓睨他一眼:“我還沒有原諒你!”
霍紹霆整個環住她肩膀。
他將她抵在玄關的牆壁上,輕摸她的腰身,存心用美色勾引她:“那溫總怎麼樣才能消氣呢!”
“要不然,你也監聽我?”
溫蔓踢他一腳:“少往自己臉上貼金,誰要監聽你!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變態啊!”
霍紹霆低低地笑。
他的面孔伏在她薄肩上,有些無賴。
溫蔓推他又推不開,她簡直拿他沒有辦法,但是好像她就是吃他這套!
……
明珠開車,半小時後到了陸謙的别墅。
别墅挺大,車子繞了一圈才停下。
老太太早就盼著了。
雖然這幾年,她跟明珠孩子們也時常見面,但是一家四口整整齊齊地出現意義還是不同的,還有小陸幽年紀小,她總也沒有見幾次。
現在那麼個軟嫩的小姑娘,搖搖晃晃地走路。
夜風一吹,小裙子飛起。
半個小屁股蛋都飛出來,當真可愛得緊。
老太太真恨不得在小傢夥的屁股上啃一口,怎麼愛都不夠。
她抱著小陸幽,親了又親。
小陸爍也不吃醋,他在一旁排隊。
老太太自然也不會冷落他。
跟親孫子親熱完,老太太看著夜風裡的明珠,她仍是年輕美麗。
老太太鼻子一酸。
她握住明珠的手,有些哽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這話,何止是對明珠說的。
還有對陸謙的。
一個老人家,早年失去心愛的小女兒,晚年兒子又得病生死未卜,她怎麼不怕,怎麼不傷心?
不是怕老無所依,而是害怕他日九泉之下無法交代。
老太太想控製自己,但到底沒有控製得住。
她走到一旁擦眼淚。
陸謙目光深遠,亦是難過。
明珠眼睛紅了,她待老太太像親生媽媽,就過去膩歪著撒嬌:“我肚子餓了,有沒有小餛飩啊,要放香菜的。”
老太太抹了抹眼睛,笑了。
“哪能沒有!小肉圓子也給你炸好了,就是偷嘴的饞貓不要再燙著了,不然又有人要心疼。”
明珠不好意思的笑笑。
一席話緩和了傷感,但也勾起了往事。
那些甜蜜的,不好的事情,一起湧上心頭。
這樣一個團圓夜,注視思緒萬千。
老太太陪著孩子們。
她給小陸幽洗澡,在院子裡放了個小澡盆,繃了個小浴巾。
小陸幽光著小身體,躺在上頭,快活得很。
老太太給她洗香香。
小陸爍就在一旁添水。
明珠埋頭吃餛飩,吃了一半時,陸謙把碗拿走了。
“晚飯吃了不少!這會兒再吃這麼多,也不怕撐著!”
說完,他自己竟然坐下,開始吃那碗餛飩。
明珠訕訕的。
她說:“不是怕老太太傷心嘛!”
陸謙笑笑:“吃胖了,你回頭又哭!”
這話說得溫柔,叫她不好應對。
她就傻傻地看他。
陸謙就斯文地吃東西,忽然問她:“我怎麼覺得這些天,你有些躲著我!”
“才沒有!”
她低聲說:“我很忙的!”
陸謙揉揉她的頭髮:“那就忙著!空下來時間給我。”
明珠抿了抿嘴角,沒有搭話。
陸謙又問她:“晚上睡我房間?”
她不太肯。
雖然做過夫妻,雖然生下兩個孩子了,但是這次她怎麼也是客人的身份,她覺得不好。
陸謙目光深深。
他說:“帶上小陸爍跟陸幽!想什麼呢!”
明珠有些躁:“誰想了?我才沒想!”
陸謙吃完了半份餛飩。
他自己把碗洗掉,回頭捏了下她的臉蛋:“倒沒有年輕時那麼奔放了!”
明珠嫌棄他說話不好聽。
兩人相處,時而甜蜜,時而又有些彆扭。
臨睡。
老太太拍板,兩個孩子住她那兒。
明珠覺得不妥。
但是小陸爍已經夾著妹妹,跑得飛快。
老太太跟在後頭,慢慢地走。
陸謙帶著明珠去他臥室,說是他的臥室,其實他們也曾經一起住過小段日子。
一切如舊。
陸謙倒也不急色。
他甚至還去書房處理了些公事,多少也是讓明珠放鬆自在。
等忙完回了臥室。
明珠坐在窗邊的沙發上,發呆。
身上還是那套衣服,沒有洗澡,也沒有卸妝。
陸謙走過去,輕輕揉揉她的頭髮,低聲說:“是不是不自在?”
明珠猶豫了下,還是說了。
“是有點兒拘束!總覺得不像從前隨心所欲了。”
其實她跟他和好,在廣元路的房子裡,已經同床共枕。
親密事情也做過。
但是在這兒,她就是有種客人的感覺。
很放不開。
陸謙能理解,他坐在她身邊,讓她貼著自己。
斟酌一番。
他緩緩開口:“是我考慮不周!下回白天帶你們過來,晚上送回去!若是過夜我們也在廣元路那!明珠,你想慢慢來我都無條件配合你,但今晚太晚了,將就一晚!我不碰你。”
明珠雖不自在,也沒有那麼作。
再說還有兩個小孩子呢。
他們說開了,他就讓她去洗澡,還給她挑了很保守的睡衣。
明珠洗了澡,回到臥室。
陸謙又找出一床薄被,一人一條。
她看著他彎腰在忙。
這會兒,在他身上幾乎找不出當年陸先生的氣派來,而隻是尋常的普通男人。
她不禁過去,從背後抱住他。
陸謙輕拍她的手:“剛才還說不自在,這會兒就膩過來了!小孩子脾氣!”
他裝作要抽走被子。
明珠連忙說:“别!這樣挺好的!”
陸謙笑了笑。
明珠臉蛋貼著他的背,喃喃的:“我就是作你也讓讓我,好不好?”
陸謙仍是淺笑:“不讓你讓誰?”
他接過她手裡的毛巾,替她擦濕頭髮。
她頭髮多而密,偏偏又喜歡每晚洗頭。
陸謙總要給她擦上半天,可是這樣溫情的時候,特别動人。
她慢慢放鬆,把腦袋擱在他腿上,輕摟著腰問:“我爸都跟你說什麼了?”
陸謙動作未停。
“他說,你每天跟他對著乾,非要跟我複合。”
明珠頭抬起來:“我才沒有!”
陸謙看著她。
她又把腦袋放下去,換來他悶哼一聲。
她瞧了瞧,悄悄地挪了個地方,小聲說:“我不是故意的。”
陸謙拍拍她的臉:“這是你的私人財產,弄壞了你的損失。”
他說這個,明珠就有些吃味了。
她反問他:“你確定不是公有財物?”
陸謙放下毛巾,靜靜看她半晌,然後捏著她的臉問:“還在吃醋呢!這都為你私有化至少七八年了!”
明珠抿著嘴,想笑又不好意思。
陸謙有心有力,但最後還是隻捏她的臉:“我去洗澡!别關燈玩手機!”
她唔了一聲。
陸謙起身,抬手解著衫衣釦子,一邊朝著浴室走。
明珠爬到大床上。
她滾了兩圈,又覺得不好,就靠在床頭。
隨後拉開床頭櫃,想看看有沒有書。
但是床頭櫃內,整整齊齊地放著一抽屜的藥,足足有10多種。
她拿起兩瓶看。
瓶身是德文的,明珠精通幾國語言,她看得懂。
看著看著,眼睛就有些濕潤了。
她跟陸謙和好,可是她從來沒有對他說過,這幾年她是怎麼過的。
他有多不好,她就有多不好。
懷小陸幽的整個孕期,她都作惡夢,夢見溫蔓打電話給她告訴她不好的訊息……
所以當陸謙回來,那一刻她的心才歸回原位。
陸謙從浴室出來,就見著明珠坐在床頭,默默地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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