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好幾個月沒回老屋,原本打算死後葬在後山,與老院長作伴,墳前種點太陽花,算是對悲慘人生的最後點綴。
人生沒有色彩,希望來世能過得好點。
所以我很在乎院子裡的小花。
我以為離開太久,小花無人照顧會枯萎掉,就像是患癌的身體,經過了兩次大手術,被折騰破爛不堪。
回到老院子之前,我想著能不能從隔壁弄點過來。
重新栽種下去的小白花,不知道在我死的時候是否長成。
是我多慮了。
沒想到我不在老屋的日子裡,有人主動前來照顧,並且照顧很好,廚房裡傳來飯菜的香味。
我心中好奇,到底是誰呢?
我與村長聊過,說如果不在家的話,能不能照顧一番。
或許是村長安排的人,但既然住在村子,沒必要在老房子開火。
夜幕降臨,唯有廚房亮起燈光。
給人心安。
村尾到處是樹林的情況下,老房屋顯得很孤單,周邊的鄰居大多數在外邊建新房,因此人很少。
住在這裡沒點膽子真不行。
面對過死亡,對於玄學的東西反而不在乎。
當我推開門,看到灶台上忙碌的身影,不禁愣住,沒想到是她。
陳倩將注意力放在蒸鍋上,盯著裡邊的饅頭,沒注意我走進來。
她嫻熟的起鍋燒油,打算炒菜。
但忘記添柴火,導致火力不夠,蹲下時不小心弄掉了鍋鏟,焦頭爛額。
我上前幫忙撿起來,陳倩嚇了一跳,剛要叫出聲,看清楚是我,便如釋重負。
她趕緊擦著臉上的鍋灰,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我笑了笑,沒有打趣,平靜接過鍋鏟。
過程中,陳倩在旁邊看著,靜靜看著我做事,時而新增柴火,目光落在火焰上。
我們誰也沒說話,沉默是夜晚的主旋律。
這是我最近吃過最安心的一頓飯,一個饅頭加鹹菜,心滿意足。
桂花樹下點了一盞燈,陳倩坐在鞦韆,輕輕搖晃。
她沒有說話,隻不過偶爾看過來的目光,帶著濃濃的悲傷。
我終於忍不住,無奈道:【别這樣,搞得像生離死别。】
陳倩是我們在孤兒院的大姐頭,經常照顧我和閔浩。
被人收養後,陳倩就很少聯絡,可我們的感情沒有淡漠,反而像是童年時期,很純粹沒有多餘的雜念。
自從上次陳倩離開,我便沒有將孤兒院的事情告知,不想牽連到她。
陳倩跟我們不一樣,她已經有著疼愛自己的爸媽,也有很好的教育背景,更有很好的前途。
我和閔浩一直都是沒人要的孤兒。
我不想把不幸帶給陳倩,所以寧願找沈妍照顧孩子,也不想麻煩她。
可惜她還是知道了。
夜色裡的鞦韆搖啊搖,坐在上面的女孩兒晃啊晃,時光彷彿倒流,回到了孤兒院時期,三個孩子坐在屋頂上,數著天上的星星。
樓下老院長在叫著我們的名字,卻無人應答,相視一笑,開始暢想未來。
女孩兒說長大了要做老師,回到孤兒院給孩子們上課。
高大的男孩兒說要賺錢,給老院長買個最好的眼鏡,不然每次劉燦做壞事,總是搞錯懲罰自己。
瘦小的男孩兒沒有說話,眼睛撲閃,幻想自己有個美好幸福的家庭。
我,陳倩和閔浩,長大後誰也沒有實現夢想。
想當老師的陳倩最終沒有回來,也沒有成為畫家,而是進入金融領域。
美好的家庭對我而言依然是一種奢望。
閔浩經曆過情傷,發誓再也不談愛情,隻想賺錢。
我們像是回到了原點,夢想出發的地方,隻是心態完全不同。
陳倩與我聊起了小時候,臉上終於露出笑容。
我們談起在七歲的時候一起離開孤兒院,卻走了幾公裡便天黑,嚇得不敢前進。
陳倩那時候隻知道哭泣,閔浩挽起袖子對著前方的黑暗大叫一聲。
我默默站在兩人身後,神色茫然。
那一次,我們差點餓死在外邊,幸虧老院長帶人找到。
我們以為要被老院長懲罰,可惜她沒有,問清楚原因,便歎口氣,說以後會好的。
我們沒有如老院長期待般過的很好,各有各的痛苦。
我們愧疚老院長,沒臉見她老人家。
說著,說著,陳倩望著我,眼眶泛著淚水,從小到大,她都是最瞭解我,最關心我的大姐姐。
當我出現在老房子,身上透著一股死氣,陳倩就明白我是回來的目的。
她哭了,哭得傷心欲絕,哭得撕心裂肺,似乎想要將內心的不滿發泄出來,她說我那麼善良,老天爺為何要如此無情。
夜更深了。
睡覺前,陳倩走過來,緊緊抱著我,輕聲道:【我一直在你身邊。】
身後傳來東西掉落的聲音。
回頭望去,不知何時,安雅站在門口,正好看到我們擁抱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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