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四伯的吩咐,我鎮定了不少,趕緊回家,先準備熱水,幫著何飛擦拭頭上的汗。

時間不長,四伯竟然帶著我們村的穩婆來了。穩婆是一種很古老的職業,就是接生婆,現代醫學下,她們很久沒有用武之地了。

穩婆姓王,也是我們村很厲害的老中醫。

她仔細檢查了丈夫何飛的肚子和脈搏,一臉的古怪："他真的懷孕了,肚子裡有活物！"

我一聽,腦袋嗡嗡響。我和何飛結婚很多年,一直沒有孩子,是他的身體有問題,懷孕機率很低。

所以我們領養了雯雯做女兒。

這一回竟然丈夫的肚子裡有活物,還可能是孩子！我實在無法理解。

四伯讓我先出去等著,他和王穩婆進到裡屋關上了門。

裡面時不時傳來丈夫的慘叫聲,聽著特别滲人。

這時,我看到了牛棚裡的老牛,它臥在地上,抬著頭看我,突然露出人的表情。

它笑了。

11

我心中一驚,注意力隨即被屋裡丈夫的慘叫聲吸引。

我緊緊抱著女兒,站在門外,擔心的不得了。

無論丈夫做過什麼,他畢竟是我的男人。

女兒急著說,媽媽,要不要叫救護車。

這個時候,我隻能選擇信任四伯了,狠狠咬了咬牙,說等裡面的結果。

裡面傳來四伯的聲音,讓我去端熱水。

焦急中熬過去一個小時,房內傳來了驚訝的喊聲,是穩婆的。

我趕緊帶著女兒過去敲門。

門開了,屋裡血腥之氣撲鼻,床上地上都是血,我趕緊掩上女兒的眼,把她送出房間。

我走到床邊,看到丈夫何飛躺在床上,氣喘籲籲,肚子上破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在他旁邊的創傷,擺著一個奇形怪狀的怪物,像是一個嬰兒。

我嚇得倒退兩步,穩婆也是臉色蒼白。

這個怪物竟然發出嬰兒哭聲和牛叫聲的混合體,"綿綿~~哇哇"

對了,這個怪物看上去真的像牛。

王穩婆說道,還是趕緊叫救護車,你男人沒有傷到內臟,隻是肚子破了口。

我深吸口氣,從兜裡掏出三百塊錢塞給王穩婆："王姨,這件事還沒搞清楚,你不要和村裡人說,要不然我們在村裡就呆不下了。"

王穩婆面沉如水,還是接過錢："蓉蓉,這玩意兒不能留,太邪門了,會禍害整個村子的。"

我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王穩婆歎口氣,拿著錢走了。

12

忙忙叨叨的,我發現四伯不知什麼時候也走了,屋裡隻有我和丈夫,還有那個怪物。

丈夫慢慢睜開眼,看到了身邊的怪東西。

"蓉蓉,這是什麼東西"

我沒法說什麼,找了東西包裹住它,然後打了救護車的電話。

我告訴他不要亂想,這什麼都不是,你隻要好好養病就好了。

誰知道救護車還沒到,忽然從外面闖進來三個大漢。

他們徑直走了進來,看到我懷裡抱著的怪物,其中一條大漢喝道："在這兒！"

"你們是誰,你們從哪來的"我嚇得渾身發抖。

黑衣人把一個黑包往床上一扔："裡面有五萬塊錢,這東西很邪門,你留著沒用,反而是個禍害。錢拿著吧。"

我愣在那裡,看著一包的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别多想,一切都會過去。"

黑衣人接過我回來的怪物,轉身就走。

我拿著錢左右不是,還是守在丈夫身邊,黑衣人走了之後,救護車終於到了。

13

丈夫在醫院裡救治,沒有太大的創傷,恢複很快。他告訴我,最近一段時間以來,他每次看到那頭老牛,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前女友。

他說那頭牛會說人話,而且知道很多他和前女友之間的事,有時候那頭牛會變成半人半牛的模樣。

我一陣惡寒,渾身都難受,讓他别說了。

家裡暫時不能呆了,丈夫住院後,我把女兒送到了她奶奶家。

我一個人回到家裡,左思右想,本來很美滿的家庭,現在出現這麼多事,罪魁禍首就是那頭老牛！

四伯雖然教我作法,也告訴我不能殺牛,但是如果這些都沒用,我還是要殺它！

夜幕降臨,我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四伯家。

四伯在家呢,我敲了門,他很快過來開門。

四伯把我請到屋裡,然後問我是不是按照他教的方法做了法事。

"四伯,我該做的都做了。那頭老牛現在還沒走,而且我丈夫他……"

四伯凝神說："該來的要來了。"

"四伯,我最近好累啊,感覺身體都要掏空了一樣。"

四伯道："蓉蓉,你要振作起來,現在你們家就靠你了。"

我問接下來該怎麼做

四伯道："法事其實應該堅持到九天,九日圓滿,才會見成效。"

"如果到了時間,那老牛還沒有走怎麼辦"我問道。

"你放心,隻要堅持到了四十九天,我保證那隻牛會走！"

見四伯如此肯定,我也放心下來。

回家之後,我把牛棚加固加高,重新找人打了新的插銷和鎖頭,確保老牛不會出來。

接著,我按照四伯的辦法,繼續做法。

九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丈夫在醫院,女兒在奶奶家,正好隻有我一人,不用擔心出什麼意外。

到了最後一天,四伯出現在我的家,跟我說,最後一天了,一定要堅持住。

我沒有多想,現在隻能把法事做完。

四伯晚上沒有走,一直在旁邊幫著我。

法事終於結束了。我舒了一口氣,四伯在笑。

下一刻,我突然失去了意識。

14

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牛棚裡。

奇怪,我怎麼落在這兒了

四伯呢

我狐疑地四下裡看,看到的是加固加高的牛棚外牆。

我再低頭,看到了牛蹄子。

是我的腿！我的腿變成了牛蹄子。

靠著牛棚內牆,有一面破損的小鏡子,這還是女兒雯雯那時候頑皮,把不知道從哪撿來的鏡子掛在牆上。

我顫抖著從鏡子裡看過去,看到了自己。

我變成了那頭老牛。

臉上的毛都快禿光了,身上都是坑坑窪窪的斑點。

我慢慢露出嘴唇,做了個笑的表情,鏡子裡的老牛也在咧嘴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表情和前些日子我見到的一模一樣！

我想叫四伯幫忙,可嘴裡發出來的聲音,隻有哼哼唧唧,非人非牛的聲音。

牛棚外什麼聲音都沒有,我繼續叫,繼續叫,還是什麼聲音都沒有。

我看向周圍,那幾頭牛臥在地上休息。

"為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我會變成牛"

我懵了,完全癱倒在地上。

15

就這麼著,一夜過去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

第二天早上,牛棚外傳來聲響,我馬上爬起來,盯著大門。

一箇中年人走進牛棚,蹲在我的面前笑嗬嗬看著我。

我仔細看著他,腦子裡像是一盆漿糊,好一會兒才認出來,他是四伯。

"不對,四伯好像年輕了好多。"

對了,四伯一定有辦法幫到我,我趕緊求助,可發出來的聲音,還是那種黏黏糊糊哼哼唧唧的怪聲。

四伯歎口氣,摸著我的腦袋說："蓉蓉啊,謝謝你啦,讓我一下年輕了十歲。"

他忽然哈哈笑了,湊在我的耳邊輕輕說："法事做得很好,你的性格就是這麼仔細,我很滿意。放心吧,以後我會好好餵你吃草的。哈哈哈哈。"

我一下就清醒了,四伯的法事有問題！

我急眼了,站起來用牛角準備頂過去,四伯卻輕輕鬆鬆把我弄倒。

他一邊笑著一邊走出牛棚："蓉蓉,你就認命吧,你的下半輩子就是一頭牛了。"

16

下午,另有一人走進牛棚。

我看著這個人,整個都是懵的,呆立在原地。

那個人,竟然就是我自己！

她走過來,蹲下身,笑嘻嘻看著我："蓉蓉,太感謝你的法事了,你這麼儘心儘責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如今換了這麼一副身體,就像是重生了一樣。你怎麼樣啊爽不爽呢"

她笑得很囂張,神態詭異。

我忽然就想明白了,面前的另一個我自己,其實就是老牛,而真正的我變成了牛。

也就是說,我們兩個交換了身體。

我悲憤交加,實在忍不住,馬上站起來,低著頭撅著兩隻牛角,想頂死這個妖怪。

她非常靈活地躲開,笑著說："你已經老了,想這麼對付我,你還差的太多。"

緊接著,她突然撲上來,對著我就是強行一通拳打腳踢。

她的表情很猙獰,又像是很高興,在發泄著很強烈的情緒。

她每打一下,我都感覺到疼痛,我想罵她,可是嘴裡發出來的,就是哼哼唧唧的聲音。

她嘻嘻笑著說："親愛的,你就在牛棚裡待著吧。對了,通知你一件事,家裡好長時間沒吃烤牛肉了。把肉放在鐵架子上燒,撒上辣椒麪和孜然,别提多香了。"

我看著她走出牛棚。

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

17

牛棚小鏡子裡映照出我的形象。

又老又禿,雙眼迷茫,我已經陷入了絕望。

為什麼這種事會落在我的身上,這是老天爺在懲罰我嗎

我一輩子都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啊。

"為什麼,為什麼！"

深夜,我迷迷糊糊看著丈夫何飛來了。

對了,他能救我,我趕緊叫起來。何飛聽到了聲音,打開牛棚門走進來,輕輕用手撫摸著我的頭。

我都快哭了,想讓他救我,可怎麼都表達不出來。

這時,何飛說了一句話,讓我五雷轟頂。

"蓉蓉,謝謝你,我真的想好好歇歇你,我的女朋友終於回來了。"

他的臉上出現了詭異的笑容,看起來特别的陰森。

"這一切,難道是他提前設好的局"

丈夫摸著我的臉頰,說道："我們是很恩愛,但是我忘不掉自己的前女友。"

"當我知道前女友是那隻老牛之後,我的心就活了起來。對不起,我太愛她了。"

就在這時,那個"我"走了進來,幸福地依偎在我丈夫的身邊,兩人親昵地蹭了蹭臉頰。

我憤怒至極,眼淚流了出來,我想頂死這一對狗男女。剛想站起來,就被丈夫一腳揣倒。

兩個人上來就是拳打腳踢。

我再也站不起來了。

18

過去了幾天的時間,我終於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丈夫何飛為了和前女友在一起,他們設定了一整套匪夷所思的計謀。

首先是答應了老牛的奪舍計劃,並和四伯密謀,最終是讓我上當,作為整個法術的最終受害者。

所謂的法事,其實是老牛為了報答四伯,硬從我身上奪去了福德和陽壽。

四伯得了絕症,已經燈儘油枯,活不了多長時間,但在老牛的整個計劃下,在法術成功之後,他至少能再活十年。

我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兒雯雯。

幾天之後,我才見到了雯雯。她好像長高了,也漂亮了。

我想找她,想辦法讓她出去求救,但始終沒有機會。

終於在數天後,我聽到雯雯和丈夫的對話,我才如墜冰窟,知道一切都完了。

原來雯雯也參加了計劃,她的最終目的是變高變美。

雯雯是我們收養的女兒,但我從來沒覺察到,雯雯其實並不是十歲,她真正的年齡是二十五歲。

二十五歲的雯雯患有侏儒症,一輩子都無法長高,看起來很小,她靠著自己稚嫩的容顏,一直在裝孩子。

機緣巧閤中,她成為了我們家的一分子,成了我的女兒。

此時此刻,我心中的憤怒澎湃起伏,我被家裡人佈局算計,我遭到了所有人的背叛。

我不能就這麼死了！我暗暗發誓,一定要複仇,哪怕拉著他們一起走向滅亡！

19

時間過得很快,我在牛棚裡隻能靠日落月出計算時間。大概半個月過去了。

夜裡我正在牛棚裡睡覺,一個黑影忽然闖進了牛棚,所有的牛都驚醒了,但沒有叫的。

似乎來人有一股魔力,可以鎮住這些牛。

我仔細去看,來的竟然是一個人形的怪物,它長著牛的腦袋,人的上半身,下半身兩條腿還是牛蹄。

它蹲下來,低聲說："媽媽,你是我的媽媽。"

我看著它,真是一臉的疑惑。

我仔細分辨,忽然想起來了,這是數天之前,老公何飛肚子疼,王穩婆打開肚子,接生下來的一個怪物。

可是生出來沒多久,它就被黑衣人帶走了啊。

我無法說話,隻能哼哼唧唧地出聲。

牛頭人皺眉,輕輕拍怕我的臉頰,我忽然就能說話了："我被人害了,所有人都在害我！他們就在這個院子裡。"

"你如果叫我媽媽,就把他們都殺光！"

牛頭人點點頭,渾身起了一層的陰森之氣："媽媽,你放心,害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我心中納悶,這個牛頭人似乎把我誤認為它的媽媽了。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現在有一根稻草,我也要緊緊把握住。因為,不是我死,就是他們亡。

就在前一天,我聽到他們在院裡說話。

四伯說："那頭老牛還不如殺了,留下來是個禍患,牛肉燉湯最好。"

女兒雯雯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說："我看它的眼神很嚇人,對我們特别恨,不如弄死算了。"

那個"我"也在說："明天就找人殺了,再烤牛肉。"

幾個人大笑。

20

當天晚上,牛頭人在夜裡出沒,把所有人都殺了。

血腥味飄滿了整個院子。

牛頭人走到牛棚前,打開門對我說："媽媽,你的仇人全被我殺了,我們可以走了。"

"去哪裡"我問。

它笑著說："媽媽,我們是鬼差牛頭,當然是回陰間了。"

它蹲下來輕輕撫摸我,我渾身充滿了力量,發現自己也變成了牛頭人身的怪物。

它拉著我的手,我們一起走進黑暗,進入了陰間。

後來我終於弄明白了一切。我們是牛頭馬面裡的牛頭一族,屬於是陰間的陰差,作為懲治罪惡的惡魔,每幾百年就會現身。

現身在罪惡深重之地。

牛頭人之所以救我,還把我當成了媽媽,就因為我一心向善,沒有害人之心。

牛頭人對我說："做好事是有回報的,這是宇宙運行的規律。隻要我們心存善意,為他人著想,並付諸行動去幫助他人,善的果報總會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同樣,心存惡念,做出壞事,也會有報應和因果,傷天害理,那終將遭到惡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