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伴隨零星雨點的山風便呼呼颳了起來,轉霎之間伴隨著閃電和雷電,如注的豪雨便如期而至。惡劣的天氣讓崎嶇的道路越發險峻起來。“上山容易下山難”,何況從山腰到山腳這段荒野小徑如同掛在山體之上,小徑旁便是十餘米高的懸崖,懸崖下則是滔滔的文井江水。要在平日這路雖險但對歐陽軒並不算太難,隻是今日雨實在太大,讓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埋頭尋路。走到最後一個拐彎處時,歐陽軒被一聲極為巨大驚雷震得兩耳發鳴,他不由地抬起頭來,看到前方有一個如同房間大小的球形閃電正緩緩飄過,霎時中空氣充滿了奇怪味道,視野裡的景色也變得五彩斑斕而又模糊扭曲。在驚懼恍惚之中他一腳踏空,失足掉下了懸崖,徑直掉到了湍急的水流中。留在他腦海中的最後記憶,是隊友的驚呼聲。
劇烈的咳嗽聲再次傳來,打斷了歐陽軒的回憶。他扭頭循聲望去,咳嗽聲來自棚屋角一個衣衫破爛鬚髮花白的老者。見他醒來,老者端來一個土陶碗遞到跟前,“喝吧”。老者說話含混著奇怪的口音,雖不甚清晰但能聽懂。看著摻著大豆和高粱米的濃湯,他此刻感覺到肌腸轆轆,便努力坐起身來一口氣直接喝見碗底,才戀戀不捨將碗還回了老者。
“長老現在感覺可好?”老者問道。
“謝謝大爺!”濃湯下肚,歐陽軒感覺力氣又回來了。“我在哪裡?這是什麼地方啊?”
“長老,這是永康縣江渠鄉”老者答道。
“永康縣?我怎麼沒聽說過呢,離街子古鎮有多遠?”歐陽軒撓了撓頭,作為資深驢友,他對本地地理情況非常熟悉,中華人民共和國在四川和成都那裡有什麼永康縣啊?不過,他好像哪裡看到過,南宋時期街子鎮確實是永康縣治所在,想到這裡,他想這大爺真逗,開個玩笑也一本正經。
“街子古鎮?”老者佈滿皺紋的臉上全是迷惑。
“南宋才有永康縣,現在哈哈哈…….”。
“長老,這正是大宋崇慶府永康縣。老漢我不會在出家人面前打誑語的”老者語氣篤定。
連比帶劃,歐陽軒得知老人名叫王大,這裡是大宋寶佑年間的成都府路崇慶府永康縣,寶佑年號是王大在撐竹筏渡人時,從路人口中得知,具體是寶佑幾年,作為鄉野村夫的王大也不甚清楚。但從王大口中得知,其年輕時起韃子已多次入寇川峽四路,燒殺劫掠、大肆屠戮,現在的蜀地到處是殘壁斷垣,早已十室九空,土地荒蕪,早已不是“揚一益二”的天府之國了。
“現在留在江渠鄉的,不過百十餘口人”,王大滿臉悲慼。雖然看到王大忠厚老實模樣不像說謊,但歐陽軒並不相信他,隻是認為他老糊塗了,胡言亂語罷了。
“官府不管你麼?為什麼不到永康縣和崇慶府城去?”歐陽軒並不相信,畢竟在21世紀的中國,各種騙術層出不窮,他身邊同事朋友遇到的騙子也不在少數。
“城中和堡寨隻住官人和士卒,少許布衣也是身強力壯之輩,像我年老體弱的無用之人,不得進啊”,王大哀歎道。
在王大的講述中,現時韃子偵騎仍不時出沒剽掠鄉間,未被殺鄉民要麼順河而下,到嘉定府、重慶府等地避難去了,要麼躲進了山中,王大一家九口也被韃子殺得隻剩下他孤身一人。由於年齡大跑不動,也無處因為可去,便留在本地靠種點糧食,偶爾捕點魚維持生計苟活,其身上破爛麻衣和胡亂束起的長頭髮也在佐證其說辭,這讓歐陽軒沒由得一陣心裡慌亂。
在王大的講述中,他兩日前正在屋外的河邊撐筏打魚,看見遠處河灘處隱約趴著一個人,便前去察看。因探了探還有鼻息,便將昏迷中的歐陽軒揹回了家,到現在已過兩天一夜。王大的話讓歐陽軒越發慌亂,他不由雙手撫頭,不停地搓揉頭髮。手指觸到剪得極短的板寸頭髮,讓他皮膚微微刺疼,他現在明白王大為啥叫口口聲聲他“長老”了。就是這板寸頭和奇怪服飾和奇怪行囊,讓王大產生了誤會。因為在這河上遊三十裡山中,有個化成寺頗有名氣,雖是戰亂時期,仍不時有遊方僧人來此拜訪。王大誤將他認為是落水的遊方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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