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他樂此不疲的時候,我的電話響起來了。顯然那高昂的鈴聲嚇了胡宗仁一跳,他帶著羨慕的目光把手機遞給我,我接起電話,對方是一個有著濃厚口音的中年男人。而本著多年走南闖北的經驗,我很輕易就聽出,這個男人的口音,是重慶南邊萬盛或者綦江的。
電話裡的男人跟我說,他是打聽了很久才找到我的電話的,他們村子裡出事了,已經快一年的時間了,也在當地找過神婆、神漢整過,但是沒什麼用,每隔這麼個把月就有人死掉,有時候一個月內還死兩人。現在村子裡大家都很害怕,所以不管怎麼樣,請你一定幫我們一把。
區縣加村子?這註定了我如果接下這單的話,傭金不會很多。既然找到了就是緣分,我也沒辦法說拒絕就拒絕,尤其是不能因為錢多錢少的關係來拒絕。於是我問對方,究竟是因為什麼關係而死人的,我明白對方既然找到我這樣的人,那就說明肯定多少是有跡可循,否則我們永遠是他們正常考慮方向無果後,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對方告訴我,他們村子裡有一口很大的水塘,雖然是水塘但卻是活水,因為有口子流出去變成小溪,但卻沒能找到源頭,想來應是地下水滲出來的關係。這口水塘雖然不是村子裡唯一的水源,但這一年多以來總是出事,淹死人。幾年前一直沒出現過這類事,而這最近的一年多時間裡反覆出現,所以村子裡就有傳言,說水下邊有臟東西,又有人說是龍王爺招女婿和兒媳婦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說法都有,甚至有些村民還說自己晚上在水塘裡看見過一個黑漆漆的東西,一瞬間就沉在水面上不見了。最近兩個月裡,接連淹死了兩個小孩子,我們村子離縣城比較遠,村民們信邪,也是個傳統,所以就找來了鄰村的一個神婆,熱熱鬨鬨的,還殺了一隻羊,用來祭拜,咱們村裡上了歲數的老人都齊刷刷給跪在岸邊磕頭求平安,但這法事做了沒多久,就幾個禮拜前又淹死一個,是村裡有家人的兒媳婦,男人在外地打工,孩子還很年幼。遭遇了這樣的事情,我們村裡人都看不過了,很多人都到我們辦公室來要我們想辦法解決這件事,我們也是害怕事情鬨大,你知道這種事鬨大了一般都沒什麼好下場,所以實在沒辦法才百般打聽到你,請你一定賞臉幫幫我們。
我聽到對方說了辦公室,於是問他,請問你是村裡的官嗎?他說是的,他是村長。
按照對方的形容,我習慣於迅速在腦子裡勾勒現場的情況以及排除種種匪夷所思的可能性,他這麼一說我倒是覺得,這玩意很像是水鬼啊。
想到這裡的時候,我衝著胡宗仁眨了眨眼睛,意思是有活乾了,我待會兒再跟你細說。對於水鬼我其實當時隻經曆過一次。我不知道是我個人記憶力的問題還是怎麼的,當時抓住那個水鬼以後,直到我徹底解決那玩意,我的印象一直非常深刻,但是到後來回想起的時候,卻總覺得不真實。所謂的不真實並非是懷疑這一切是否究竟發生過,而是感覺有點恍惚,這種感覺就好像你去了一個夢幻般的地方旅遊了一圈回來後,恍如隔世的那種不真實。
而且水鬼我經驗很少,上一回都是大著膽子做的,難免有運氣好的成分在,而從對方的描述和相關人的目擊來看,水鬼的可能性很大。我問了對方村子的具體名稱和地址,並告訴他,不管接還是不接這個單子,當天晚飯前一定給他回電話答覆,就算是我不做這件事,我也給你想法子推薦一位師父過來。
夠仁至義儘了吧?當時的我就是這樣的,我還沒退行,所以還能相互給别人介紹業務。怎麼說也都是圈子以內的事。雖然這樣的生活已經開始讓我疲憊和力不從心,但多年的習慣依舊改不了。用我老婆的話來說,叫做狗改不了吃屎。雖然她的形容是對狗的極度不尊重,也讓我很不開心,但事實確實是如此。
掛掉電話以後,我把對方的描述告訴了胡宗仁。胡宗仁是道家人,道家人本來就比我更加擅長五行之術,對付水鬼,我想胡宗仁是絕對不在話下的。胡宗仁從我掛掉電話之後又搶過了我的手機繼續玩遊戲,並一邊聽我說著。我順便告訴了他,曾經我聽到小娟告訴過我的一件關於水鬼的事。
胡宗仁雖然常常聽我提到小娟這個人,但他那時候還從來沒見到過。我告訴她,小娟的家鄉也在外地,當地也是有一條不大不小的小河溝,漲水的時候變得很寬,枯水的時候就有很多人喜歡到水裡遊泳納涼。在小娟小時候,有很多次路過河邊的時候,看到水面上有些長得黑黑的人,跟在那些遊泳的小孩子身邊,遠遠看上去,就好像那就是個正在遊泳的人一樣。直到小娟長大後開始明白自己原來天生就是陰陽眼,才察覺到小時候看到的那些看似在河溝裡遊泳的人,其實就是水鬼。
說到這裡我告訴胡宗仁,我當時還駁斥了小娟,說水鬼不見得是陰陽眼才能看到,因為水鬼是有實體的,那個實體其實是一個軀殼和容器,往往都是第一個在那片水域裡淹死的人,但是屍體腐爛到了一定程度後,開始被一些菌類混合了鬼魂自身的靈異體覆蓋,變得渾身黑色,沒有骨骼,所以並非是隻有陰陽眼才能看到。
當我說到這裡的時候,胡宗仁突然開口,說那也不一定,有些水猴子是實體沉在水底的,要拉人的時候會先以純粹鬼魂的狀態出來尋找目標,找準了才會下手,而且它一般是不會到水面上來的,因為要是被人給發現了,它就待不久了。胡宗仁停下手裡的遊戲,我很欣慰他能夠找到暫停鍵在哪裡。他對我說,你也沒問問對方,淹死後打撈起來的屍體是什麼樣的,如果嘴巴裡乾乾淨淨大不了有點水草,肚子圓鼓鼓的喝飽了水,這種就是倒黴淹死的,如果嘴巴鼻孔裡有泥巴,身上有些莫名其妙的淤青的話,那就是水猴子乾的錯不了了。
胡宗仁嘴裡的水猴子,就是我說的水鬼。這玩意在我們玄學上和各地都有很多名字,有些被冠以神話般的色彩,但說到底,就是一種非常低劣的鬼魂,唯一的辦法,就是抓到,撒鹽,燒掉,才能弄個乾淨。
我看胡宗仁繼續玩遊戲,心裡不爽,於是我一把搶回我的手機,然後問他,那你倒是給我話啊,咱倆一塊,不管多少錢一人一半,你去不去?
他挖了挖鼻孔說,當然去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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