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香的衣裙和首飾都是成套的,一層一層搭配擺放得整整齊齊,沒有一件多餘的,就連她使用過的胭脂水粉也與眾不同,比如同樣是一盒粉黛,絕大多數女子都會用刷筆從粉餅表面隨意蘸取使用,漫香卻習慣從粉餅一側的蘸取,這樣,無論何時打開粉盒,用過的地方都像刀切豆腐似的乾淨整齊,沒用過的地方卻是嶄新如初。
“這樣的人往往精於規劃算計,行事條理清晰,倒是很像漫香那副‘財迷’的嘴臉……”孟得鹿轉念一想,又發現了疑點,“但是,義母的死亡現場卻是一片雜亂,完全沒有精心佈置和收拾過的痕跡,這似乎又不太符合漫香的行事作風……”
不過,現在下結論為時尚早,畢竟在平康坊中,每個女人都至少擁有兩副面孔,當然,也包括孟得鹿自己……
沒有找到什麼太有價值的東西,孟得鹿隻好先悄悄退出房間,門外卻早有一個人在候著她了!
守在門外的人正是梅如,相比於告發孟得鹿,她更願意在孟得鹿進店的第一天便拿捏住她的把柄,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小天地中,多掌握一個人的秘密便可以少一個敵人,多一個跟班,反正孟得鹿偷的是漫香的東西,對於自己來說可以算是沒本錢的買賣,所以她也並不聲張,隻是偏著腦袋歪著嘴角,陰笑地挑了挑眉毛,示意孟得鹿把藏在背後的贓物交出來,
看著梅如那原來就不對稱的五官也越發偏得南轅北轍,孟得鹿心裡一陣難受,要不是跟梅如不熟,她真想直接上手把她那像剛被車裂過一樣的五官重新組合一遍,她也猜破梅如想拿捏自己的心思,隻得認栽地攤開手掌,交出一隻新鮮的雞卵。
今年,長安雞瘟橫行,雞卵價格貴得離譜,漫香花費重金好容易攢了一罈子,寶貝似的收在臥房裡儲存著,但雞卵再貴也是雞卵,這麼小的盜竊官司讓梅如有點失望。
“鄉下人,連雞卵都要偷吃嗎?”
西陽鎮離長安不過百餘裡地,但在長安人眼中,普天之下,除去長安,皆是鄉下。
孟得鹿眨巴眨巴眼睛,神秘低聲道:“不是要吃,是我娘教過我一個偏方,用西域出產的烏斯曼草、黑種草、青果和蕪青籽混合磨碎,再用新鮮的雞卵攪勻抹在頭髮上,半個時辰後用清水洗淨,可以讓頭髮烏黑順滑,古稀不白!”
梅如的頭髮烏黑亮麗,順滑如絲,一看就是往日精心養護過的結果,孟得鹿的偏方正好送到了她的心尖上。
“今天的事,我暫且替你瞞了,不然讓娘知道非把你馬上趕走不可!”見孟得鹿嚇得點頭如搗蒜,梅如才從她手中捏走了那顆雞卵,“不過這方子嘛,要先給我試試!”
梅如橫躺在床上,長長的秀髮泡在水盆中,西域草藥的香氣讓人心安,孟得鹿十指靈巧,每一下都恰到好處地按在她酸脹的穴位上,粗木梳子緩緩地把她的髮絲梳順,偶爾的,再有一瓢溫熱的藥湯澆在頭皮上,令她享受到渾身酥麻,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孟得鹿躡手躡腳地退回了自己的臥房,剛剛度過了格外漫長的一天,她身心俱疲,卻歪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
她知道,無論去哪裡,她都不應該再回到長安,這裡對她來說太危險了,但為了查清義母的死因,她又别無選擇。
月亮透過窗欞,把床頭的鏡子照得發光,恍恍惚惚間,也不知道是在鏡子中還是在月亮裡,她又看到了自己十二歲逃離長安時那張稚嫩的臉……
“長安,别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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