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打發賣,都不是什麼稀罕事。
他以為他氣怒之下將她的身份從良籍便為女奴,也就是在自己跟前壓著她的氣焰,好馴服於她。
卻忘了,“奴”之一字,會讓旁人,不自覺的輕賤她,瞧不起她。
也更會讓人覺得,再如何打罵羞辱於她,都不要緊。
因為從古至今,為奴為婢,本就是卑微低賤,任人輕賤折辱的。
如果她今日是個尋常良籍女子,便是做了他的外室,也是個活生生的人,而非失了尊嚴體面,與貨物無異的女奴,生死性命更不會任人拿捏。
甚至,如果當初,他將她帶回京城,給她尊嚴體面,按著規矩,在她和離後,將她納進東宮。
便是侍妾側妃,也是主子的身份,不會如今日一般,讓趙兮兒這樣閨秀出身毫無品階的小姐,肆意折磨羞辱。
或許,或許雲喬,也能念著他幾分好,不再想著逃。
遲來的悔意在心頭翻湧,蕭璟攥緊了掌心,他沒再多問趙兮兒,轉身,往柴房門口繼續走去。
趙兮兒慌亂的不成樣子,掙紮的爬過來,一把抱住了蕭璟的靴子。
“璟哥哥,你别進去,别進去,兮兒向你保證,過段時日,過段時日,兮兒一定將人給你好端端的送回去,兮兒求你了璟哥哥,你别進去,千萬别進去……”
趙兮兒眼下已經方寸大亂,隻拚了命的想要攔住蕭璟。
她實在是怕極了蕭璟進去瞧見雲喬受辱的那場景,會動怒到殺了自己。
隻一心盼著蕭璟能停下腳步,不再進去。
還想著過段時日,將雲喬身子養好,把人送過去,哄著雲喬瞞下今日之事,最起碼,别讓蕭璟知道,自己找了馬伕來,強暴姦淫雲喬。
趙兮兒覺得雲喬畢竟是女子,在意體面,又想著雲喬或許也巴不得瞞下今日這事,好讓蕭璟别厭了她,還以為攔下蕭璟後,隻要蕭璟不進去,沒瞧見柴房裡的情形,自己就能倖免於難,瞞天過海。
可她根本不瞭解雲喬,她不知道,雲喬性子那樣剛烈,更不知道,雲喬從來都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雲喬今日若是失身受辱,絕不可能放過趙兮兒,更不會為了瞞過蕭璟自己失貞的事,同趙兮兒這樣折磨羞辱她加註於她身上苦難的人苟且。
趙兮兒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抱著蕭璟鞋靴,期冀的求著蕭璟不要進去。
以為,還有一線生機自保。
可是蕭璟,早沒了耐心,更不可能在已經猜出雲喬下落時,避而不見,眼睜睜的錯過,再等著趙兮兒這個綁了雲喬來折磨的人,將雲喬完璧歸趙的送回去給自己。
他今日,是鐵了心,一定要尋到人。
即便,心底知曉,或許柴房的情形,極其難堪,極其可怖,極其淒慘,或許也極其的,讓他難以接受。
也一定,一定要開門踏進去,更一定,一定要,親眼見到雲喬。
蕭璟咬牙一腳踹開了趙兮兒,寒聲罵道:“滾!你攔不了孤,趙兮兒,你最好盼著雲喬好端端的,沒有什麼要緊事,否則,孤絕不會輕易的放過你!”
趙兮兒被蕭璟一腳踹在心口,吐了口血,仰面倒在柴房門前石階上,臉上全是眼淚,哭得歇斯底裡的道:“璟哥哥,别……别進去……”
可此時,蕭璟已經抬步踏上了柴房門前的石階,伸手握住了柴房的門栓……
柴房內,光影透進內室,一地血水裡,雲喬攥著碎瓷片,抱膝坐在血色中央。
她臉上掛著乾涸的淚痕,眼眶猩紅可憐。
握著碎瓷片的那手,顫抖不已。
光裸的身子上,累累鞭痕交錯。
染血的麻繩堆在腰間,血痕斑駁。
被旁人用外力扯爛的不成樣子的,蕭璟的那件衣衫,在血水中被徹底染汙。
記憶裡柔弱良善的深閨婦人,此時此刻,如此可憐淒豔的,置身鮮紅血色中。
血水中的女子,臉上,身上,都是累累傷痕。
一旁的男人,腰帶解開,倒在距離雲喬不遠處,大張著眼睛,身子僵直,脖頸處的血洞已經微微凝固。
蕭璟甚至不知道,那一旁的男人,死前,有沒有動過雲喬。
他喉頭艱澀,步伐艱難的踏進柴房的門檻,緩步走向雲喬,那袖中緊攥的掌心,顫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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