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李書記啊,我們是不是出不去了?上面的人不可能找到我們了。我們很努力了,但是,我們總找不到一條通往光明的路。我們會不會就一直呆在這洞裡?就這麼慢慢死在這裡?我好怕,真的好怕呢!”她“嗚嗚的”哭了起來。李翰林看見她臉上的淚晶瑩地滾動。他應該怎麼安慰她呢?她不可能再天真地相信他的話了,他也不可能說出自己也覺得虛假的話了。
特别是人在瀕臨絕望的時候,那種最為原始的求生願望在心裡不斷的掙紮著,人是靠精神靠希望支撐的。安小卉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中,能堅持這麼久,靠得就是那麼一種精神,那麼一種希望。當那種精神消散,那種希望破滅時,人一下子就崩潰了。
她跳了起來,她聲嘶力竭地大喊:“上帝啊,求求你,給我們指明一條通往生還的通道吧,我要回去,我要回家。我不要在這裡,不要死在這個岩洞裡。”她瘋狂地奔跑,向著來時的路。李翰林在後面喊:“小安,不要!不要啊,你快給我回來!你要冷靜!”他一邊喊一邊追,安小卉被什麼絆了一下,重重地摔在地上,但她很快又爬了起來,又瘋狂地向前跑。李翰林追上了她,從後面緊緊地抱住她。
李翰林不停的安慰她說:“你要乾什麼?你這是要乾什麼?你要冷靜,鎮靜,相信我,我們是可以活著出去的”。她掙紮著,說:“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李翰林說:“我們一定能回去的,一定能活著出去的!”她撲在他身上哭了起來,她一隻手錘打著他,她說:“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這裡。”李翰林隻是抱著她,任她錘打,任她發泄。最後,她似乎耗儘了全身的力氣,軟軟地倒在他的身上,無聲地哭泣。他擦著她的眼淚,向哄孩子般地說:“我們還沒有絕望。沒有絕望。小安,你要記住,隻要還有一口氣,我們就不能絕望!我們不能就這樣放棄。”
他緊緊地抱著她,安慰她。雖然,他也不知道希望在那裡,但是,他必須要她振作起來。如果,自己都絕望了,誰都不可能給予你希望!他抱著她回到第三層深洞,慢慢把她放下來,讓她靠在一塊石頭上,然後,也並排坐下來。本來,他就累得快散架了,又經那麼一折騰,感覺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他閉上了眼睛,想這一天走過的路,想他們走了那麼多路,走了那麼多通道,幾乎沒一條路走到底,都半途而廢。
他想,如果,他們認定一條路走下去,或許,就能找到光明,不是每條路都是死衚衕,能找到光明的並非僅有一條路。他們不能死抱著一定要走到上面那一層的信念。他們要重新尋找一條路,隻要能見到光明,又何必一定要回到上面那一層呢?這一層的通道就未必不能找不到光明!李翰林此時多麼希望能夠好好休息一下,今天太累了!他們已經有兩天沒有吃任何東西了,在這裡也沒有東西可吃啊。滴水未進的他們心裡充滿了恐懼,李翰林想自己決不會就這樣死在這裡的。然而,那種心的累,身體的累誰能體會得到?不知不覺中,李翰林彷彿看到了趙登,更確切地說,是看到了趙登的臉。他像太陽掛在天上。彷彿趙登嘮嘮叨叨地說:“不是沒有提醒你的,要你注意點,小心點,你卻一句也聽不進耳。這些年,你走得太順了,順得不知天高地厚,順得自己都不知自己是誰了。你本是一個謹慎的人,現在,哪還有一點謹慎,早告訴你,不能有害人之心,但也不能不防著别人害你呀!”
他彷彿看到了妻子菁菁,菁菁不宵地看著他。菁菁說:“你算是人嗎?算是一個好人嗎?我跟著你,死心踏地跟你著,你要我東,我就東,要我西,我就西,可你是怎麼對我的?我現在都是僵死的人了,你卻揹著我跟别的女人……原來,你也那麼奸詐,你像耍猴一樣耍我,我讓你耍,讓你得意。這總是會有報應的。報應來了吧?你將會在那深洞裡慢慢死去!”
他又彷彿看到了章勳仁,章勳仁很得意地笑。章勳仁問:“怎麼樣?感覺不錯吧?快要死的感覺一定很美妙!敢跟我鬥?河西永遠是我的天下。在河西你永遠是個敗將,你真不知“死”字是怎麼寫的,我想,你應該回去好好請教請教你小學的語文教師。你還算是幸運的了,臨死還抱著一個這麼漂亮的女人,可以做個風流鬼!……”
李翰林又彷彿看到了虞凝。虞凝穿著高跟鞋,磕得地板“咯咯”響,走到他面前,看著他“絲絲”地笑,卻什麼也沒說,然後,一陣風吹來,她那衫裙旗幟般飄揚,人就雲彩似地不知飄到哪裡去了。
他也看到了阿嬌。阿嬌說:“你回來了!你上哪去了?是不是和哪個靚女鬼混去了。你别碰我,我不會讓你再碰我。我不想見你,永遠也不要見你了。”說完她竟騎著摩托車,冒一縷兒煙,奔馳得無影無蹤。”
最後,他彷彿看到了他的亡妻,那個沒有享受到幸福的徽州小女人。亡妻笑吟吟地說:“她們都不要你了吧?她們都離你而去了吧?是不是感覺到,還是結髮夫妻更好?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來吧,來我這裡。我不在乎你和她們發生的事,我還會像以前那麼愛你,那麼關心你照顧你。她說,你來吧,快點來,我等你好久好久了。”
突然,一聲毛骨悚然的尖叫把李翰林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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