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李翰林在他選定的一幅字題了句話:“李翰林寫字不如作詩,作詩不如做人。李翰林,某年某月於淮河。”
冷漠局長千恩萬謝出去了,像捧著一件無價之寶似的。李翰林知道,李翰林的字沒那麼珍貴,如果不是有個市秘書長的頭銜,恐怕也輪不到人這麼來求的。但是他對自己的字,李翰林還是很喜歡的,特别喜歡字裡濃濃的文氣。李翰林的字,題款都是臨時寫上幾句白話,讀著也有趣。
反過來說,如果不做秘書長,說不定淮河的書法界還可以出個“行草大家”什麼的。對於李翰林的行草,其實隻要老同學趙登覺得不好,不如他寫的。這一點,李翰林也是認可的,愛好書法隻是他的生活樂趣而已。
李翰林坐下來,聽到外面冷漠在跟秦頌道别,說是請秦頌多帶秘書長到市文化局、市文聯指導工作之類,看來冷漠也是個很會來事的人。
不一會兒,又聽見外面有人在問:“李喊了秘書長在嗎?”
李翰林不禁心中一愣,這聲音聽起來很好聽,就想是唱歌一樣。
“您是?”秦頌的回答很策略。
這時,李翰林已走到外間,就聽到外面的女子自我介紹說“我是省報的葉蔭記者,秦秘書你真‘記性好’?我昨天還來采訪秘書長呢,怎麼你忘了,我是來給秘書長送報紙來了,順便再來拜訪一下他”
“哦……想起來了,你是寫那篇文章的女記者!”秦頌這才恍然大悟。
秦頌哪裡知道站在他面前的省委葉副書記寶貝侄女呢。
葉蔭見李翰林親自走了出來,似乎很感動,叫了一聲:“李秘書長!我又來打擾你了,你不會介意吧!”
“哈哈!葉記者——下次再來就先給我打個電話,請不要搞突然襲擊!要是我下區縣了,不是就見不著了嗎?”
葉蔭調皮的一笑,“那我就等你唄。”
她說得輕描淡寫,可李翰林聽起來總覺得有弦外之音,愣了一愣,沒有接話。
“怎麼?李秘書長,還不快請我進去享受一下空調涼快一會,不歡迎啊?”
“歡迎歡迎,請進坐!”李翰林心中慶幸任精事先把這鬼丫頭的底細透漏給他,否則他要慢待這省委副書記的侄女了!到時候就會很被動的。”
秦頌看看葉蔭又看看李翰林,覺得自己似乎不應出現在這裡似的。
李翰林伸手示意葉蔭的坐:“請進,到裡邊坐。”
秦頌就為她倒水,李翰林說:“小秦你去打開櫃子,取出最好的鐵觀音茶,給葉小姐泡上。”說:“到我這裡就隻能喝這個,再好的沒有,不像省城。”
“這還不好?沒關係的李秘書長,我喝茶不講究的。隨便吧!”
“李秘書長,我知道,聽說你寫了一幅字,就把淮河機場建設的資金搞定了。是不是?”
李翰林聽了一愣,又一笑,“一幅字就能把淮河機場建設資金搞定?誰說的?”
“沒有不透風的牆,哈哈我是誰,記者啊!訊息在我這裡是最先知道,而且到了我手裡就會變成正規渠道的新聞呢!我就是為這事兒來的,在你這兒想先挖得第一手采訪資料”
“不是。機場建設對淮河市來說,是一項標誌性工程,也是跨越式工程,很多乾部為此奔波,付出了不少心血。你想,一幅字就搞定建設資金這樣的話一流傳,影響就不好了。”
葉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其實,”李翰林繼續著剛才的話題,“是台商向我求了一幅字而已,隻是寫了一幅字,根本就談不上做了什麼工作。”
不一會兒,冷漠局長又走進李翰林的辦公室,見了葉蔭,略略分了一下神,驚喜地說:“這不是省報的葉蔭記者嗎?”
“您是?”葉蔭疑惑地問。
冷漠道:“您肯定不認識我,可我認識你啊,省報上等出了你的名字,還在省報上開辟了專欄‘救急幫女郎熱線”,你排在九名‘幫女郎’中的第一位,淮河市人百姓有幾個不知道。”
“這是我們市文化局局長、市文聯主席鄒局長。”李翰林向葉蔭介紹說。
秦頌跟進來,雖然對冷漠再次闖進秘書長辦公室不滿,但聽了他的話,才恍然大悟,“哦,對了,我是覺得葉蔭記者有些面熟,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上次還來采訪李秘書長呢”
“剛才走得急,忘了請您給我簽名了。”冷漠這才對李翰林說,並把字打開。
李翰林指著李翰林的名字說:“這不是有嗎?”
“好飄逸的行草啊,秘書長,我也要求一幅。”葉蔭湊過來說。
李翰林看看葉蔭又看冷局長。
冷漠囁嚅道:“我不是說您的名字,是我的名字……”
“哦,我知道了。”一邊說,一邊朝畫案走,拿起筆,濡濡墨,在那畫的右邊添上“淮河才俊冷漠同誌惠存”幾個字。
冷漠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好,秘書長這一手羲之體的字,也是風骨棱棱,瀟灑得很啊!”
“嗯,李秘書長的字好,字如其人啊!”葉蔭聽别人誇李翰林,很高興,她又繼續誇。
這倒是提醒了冷漠,隻聽他說:“對了,葉蔭記者遠道而來,是我們淮河的客人,當然也就是市文化局、市文聯的客人,秘書長是我們文聯的名譽領導嘛,今晚我們文化局做東,請兩位領導賞光。”
李翰林還沒說什麼。
葉蔭“撲哧”一笑,“我算什麼領導啊。”
“你是省報來的領導呀,是來宣傳我們淮河市來的,更應該請,應該請。”冷漠道,“您說呢?秘書長。”
“這就要看我們的美女記者肯不肯賞光了!”李翰林征詢意見似的望望葉蔭。
葉蔭道:“我算什麼,人家請的是你這位大秘書長呢!我隻是陪吃罷了。”
李翰林和冷漠不由一愣,葉蔭這話說得有點“直”,把冷漠內心深處的話說出來了,當然這個文化局長並不知道葉蔭的真正背景,要是知道這請客的目的就會變了。
還好,冷漠應付這種狀況似乎駕輕就熟,“請客當然是請遠客,秘書長這裡,李翰林們隨便什麼時間都能聚。是不是?秦秘書。”秦頌也跟著點頭附和:“是的是的。”
這個冷漠,不愧是官場老油子了,真是修道得可以,這話說得很漂亮,把大家的面子都維護了,更重要的是維護了他自己的面子,既明確了請客的主題,又拉近了自己和領導的距離。最後的求證最是高明,他不直接問李翰林,而是去問李翰林的秘書,秦頌當然不會說否了。
“那就這樣說定了,秦秘書,你可一定要把兩位領導帶到啊。六點鐘,餘香齋見!”冷漠說完,拱拱手,拉著秦頌先自去了。
秦頌敲門
“請進!”李翰林對著門說。
秦頌推門進來,“秘書長、葉蔭記者,去餘香齋的時間到了。”
李翰林知道像市文化局、市文聯這些單位,沒多少錢。可再沒錢的單位宴請上級,也是越高檔越好。這已經不是吃什麼的問題了,是落實領導“待遇”的問題。隨便找一個不上檔次的飯店宴請一位秘書長,任何單位和部門都做不出來。比如今天,李翰林倒沒什麼,有省報記者葉蔭,我也不能不在乎啊。沒錢,不行打不了,最後他這個秘書長買埋單。
但是,這個文化局長冷漠卻今天執意要有他們出錢。
冷漠說:“秘書長是不是覺得我們文化口窮沒錢,沒錢起碼吃頓便飯還是有錢的。”
李翰林知道這位文化局長是打腫臉充胖子呢,咬著牙也得請客充面子,不光也是再窮的單位,請吃一頓兩頓還是沒問題的。何況,如果不是省報葉蔭記者來了,還未必請得動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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