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絕望轉為憎恨,隻怕便衝他們來了。
“不如立刻趕至郡中,將神靈現世之異象上報換一場富貴!”
說到富貴時,隊正雙眼放光。
可韓烈卻不那麼想。
押送途中人相食的慘景曆曆在目,他一指押運的巨大籠子。
“既真有神靈,祈雨之事不妨再試一試。”
“隻是以異獸當扈為祭品!”
聞言隊正神情大變:“京中貴妃患眼疾,雙目昏昏視近不視遠。”
“當扈是貴妃治療眼疾的靈物,豈敢挪用他處。”
韓烈不答話,自解了身上甲冑好行全禮,一邊道:“祭祀之事,是我這獨夫一意孤行。”
“祈得雨,想來陛下不會追究,若祈不得雨,罪責我一人擔當。”
一路走來隊正太清楚他是個什麼執拗脾性,一咬牙轉身離開。
木輪滾滾碾過黃泥地,兩人高的籠子被推到祭台下。
罩著黑布的籠中異獸,熱得蔫噠噠。
迴光返照,在籠中撞了兩下便消停下去。
韓烈隻著一身中衣,獨個爬上了高高的祭台。
他握著方士醬那得來的圓珠子,雙膝一曲跪下。
“天旱地裂,民不聊生,祈神靈賜下甘霖。”
“願向神靈祭祀異獸——當扈。”
烈日當空,高高的祭台上沒有半點遮擋物。
很快他曬得渾身大汗。
中衣被汗水打濕,半透緊貼在他寬肩細腰的健碩身體上。
就這般,韓烈在日頭下不知祈求了多久。
昏頭漲腦將要暈倒之際,他仍發願道:“求神垂憐,若異獸當扈不夠,小人願將小人的一切獻上。”
“隻求甘霖救世。”
話音方落,他掌中攥著的那粒珠子突然一熱。
天際不見神之影,卻傳來了神宏達的聲音。
“不……你……一切……”
“雨……來……”
神音實在太響,如滾滾雷聲,迴盪已失真難辨真意。
但雨來二字,卻還算清晰。
神音響起後,不見雨雲籠罩,也沒聽雷霆之聲,烈日當空照耀。
但一場急雨驟然從天而降。
每滴都有半個人頭大小的雨水,颯颯直往下落。
劈頭蓋臉砸得人疼,可誰也沒躲避。
紛紛仰頭張嘴,任由雨水打在臉上,灌進喉嚨裡。
大雨砸在乾涸的地面發出噠噠響聲,一寸寸沁潤進泥土中。
背脊壓彎得直不起的老者,一輩子伺候莊稼。
他抓了一把濕泥,彷彿寶貝般捧在掌心。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他把臉埋下,雨水和淚水滾滾而下,哽咽道:“終於有活路了。”
伴隨著雨,天空傳來飄乎乎的哼唱。
神音斷斷續續,悠揚清疏。
這場疾雨持續時間不長,但雨量夠大,乾涸的土地都澆透。
水流淌進河道中,積了半丈深。
眼見水流走,韓烈忽而回神急忙喊道:“快想辦法蓄水。”
得他高聲提醒,百姓這才恍然大悟,急忙合力挖坑堵水或是截流河道。
韓烈焦急,又跪地向天叩首後,從高台躍下幫忙。
落地瞬間卻眼前一陣發黑。
他許久未進食,烈日下跪了那麼久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正強打精神站穩,便聽耳邊爆發出更劇烈的歡呼。
“神靈施食了!”
韓烈望去,隻見一間屋子大小的白色圓鍋被腕子粗的繩索吊著從天而降。
白色巨鍋裡,冒尖堆滿了黃燦燦的乾糧。
每一粒都有人拳頭大小,陽光炙烤下甜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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