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一頓:“那不行。”
說完,伸手就去拿銀子。
别人看她是兄弟,她自己還是知道絕非兄弟的,斷不可住在一間。
可沈行之卻突然出手,按住那塊碎銀。
他望向掌櫃,極有禮貌地頷首道:“勞煩掌櫃,就那間。”
李念還想說什麼,卻聽他歪頭輕語:“鏈子這麼短,就算是兩間,你我也都隻能吊著胳膊,開著門,卡著牆角睡在地上……我風餐露宿慣了,是沒什麼問題,但李兄你行麼?”
李念確實忘記這件事了。
她低頭看看手腕,那鏈子隻有個小娃身高那麼長,就算是兩間房,門貼著門,那也沒法躺在床上休息。
她倒是不怕睡地上,她擁有現代的記憶,曾經辦案追逃時,什麼難受的地方沒睡過?
但她怕開著門。
開著門,就算她是男裝扮相,也難免會出意外。
沈行之猜得出她在想什麼,寬慰道:“你我都是男人,湊合一晚而已。”
都是男人,所以無妨。
李念沉默片刻,她確實也想不出别的法子,隻得點頭同意。
“沈兄,你沒有龍陽之癖吧?”上樓時,她皺眉問,“不會對男人有什麼特殊的想法吧?”
沈行之本來走得好好的,聽到這話,他在木梯上緩緩停下腳步,側身回眸,望著身下的李念。
客棧裡本就因夜深而靜,隻一根蠟燭被沈行之舉在手裡,此刻將他面頰上的神情照得晦暗不明。
“什麼想法?”他反問,神情格外凝重,“李兄,你……莫不是有些什麼怪異的想法?”
李念怔了下,登時無語:“說什麼呢,我隻是有些擔憂。畢竟一個人住慣了,還是養了些臭毛病的,你且莫要離我太近,我怕晚上我發起瘋,狠辣起來六親不認,把你傷了。”
沈行之回過頭,繼續往上走。
他邊走邊說:“我看你先前挺會瞧細節,想事情雖然脫跳,但是周到。我以為你這樣的,瞧著我背在身後的手,定是不會說出這種話來。倒是我高看你了。”
李念下意識看向他背在身後的左手,虎口繭子清晰可見。
她脫口道:“你左手用劍?”
二樓迴廊上,沈行之點了下頭:“也不一定非得是劍。”
他順手摘下手邊盆景裡的葉子,手腕一抖,那葉片嗖一聲從李念耳邊擦過,接著不遠處就傳來沉悶的一聲“咚”。
李念將信將疑,尋聲望去。
那小小一片葉子,此刻半身都嵌進了柱子裡,隻留下外圈卡在外面。
客棧極靜。
“我這人遇強則強,你方才說自己下手狠辣,夜裡倒是可以切磋切磋。”
“不了。”李念低頭輕咳一聲,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道,“早些休息,明日咱們還有正事要辦。”
她說完,轉頭就走。
可沈行之沒動,她走出一步半,就扯不動鏈子了。
李念撓撓自己脖子跟,堆了一臉笑意,回頭同沈行之拱手致意:“沈大俠,裡面請。”
沈行之心底騰起一絲笑意,背手踱步,這才邁進屋裡。
李念在他身後無聲叨叨了一陣,猛吐兩下舌頭,才跟了進去。
好在這人還算有點良心,那一夜,李念睡床,沈行之抱著被褥,在床腳下打地鋪。
她原本睡前是要喝點水的,但今夜著實擔心起夜,便隻用鹽水漱漱口,就躺下和衣而眠。
清晨醒來時,她就瞧著床下面坐著個人。
她揉揉眼,迷迷糊糊撐床起來,見沈行之細細端詳著那鏈子不知道在想什麼,便道:“别看了,我昨天一直在琢磨怎麼弄開。手腕這一端太貼著皮膚了,除非從這把你的手斬斷,不然就算你死了,骨頭依然卡在裡面,我都得拖著屍體。”
沈行之抬眼冷哼:“我不介意拖著你的屍體。”
說完,他抬手,猛然一劈。
“噹啷”一聲,銀光閃過,沈行之手裡的剪刀刀刃斷成兩節,飛出去紮在窗框上。
那鏈子完好無損,連個劃痕都沒有。
他神色沉了,自言自語道:“難不成是機關門的東西?”
李念也不打斷他,盤腿坐在床上,一手支著腦袋,笑眯眯看他想轍,也不出聲。
沈行之思想片刻,忽然起身踢一腳板凳。
凳子飛到妝奩上,那上面擺放的一把銅鏡,搖晃幾下,落了下來。
他轉身一記掃堂腿,鏡子正好落在腳背上,穩穩立住。
沈行之看向李念,溫聲道:“你且躲進被子裡,免得這東西斷了之後亂飛,誤傷你。”
李念頓時瞭然,扯過床上的被子矇頭,隻露出兩隻眼睛。
她細細看著沈行之的身法,越發覺得青州府衙抓他是個有理有據的事。
這人顯然是有好功夫在身,若那本事用在邪路上,殺人也定如砍瓜切菜一般簡單。
一念之間,沈行之背手劈腿,銅鏡拍在地上後,便成了兩片。
他這是個好思路。
銅鏡本就脆,對應的,刃也會比剪刀更鋒利。
沈行之左手高舉碎片,對準鏈子正中,用儘大力,猛剁下去。
“啪”一聲,銅鏡碎成幾片,被彈飛出去,紮在四周的牆上柱子上。
他深吸一口氣,又長長撥出,搖搖頭:“沒辦法。”
李念眯眼,帶著幾分幸災樂禍:“你這麼著急乾什麼,咱們去找府衙,說清楚你不是凶手之後,府衙會想辦法的。”
沈行之坐在地上,半晌,他别開視線,耳朵上掛起一抹紅暈:“……有些事情,可能忍不到府衙想出辦法來。”
“什麼事?”
李念問完就後悔了。
這還能是什麼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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