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微微偏頭打量曲星河的側顏,枯瘦的臉龐,蠟黃的肌膚。
眼睛又大又圓,燦若星辰,眉毛濃密卻不厚重,彎彎如柳葉,鼻梁高挺,鼻尖圓潤,朱唇微微上揚,露出一口整齊的皓齒。
視線又慢慢向下,細長的脖頸處有一條紅痕,好像是被勒出來的,消瘦的雙肩,露出的手腕細得彷彿用力一捏就會折斷。
不料曲星河猛地轉身,眉眼彎彎,說話時帶著幾分率真可愛。
“藥涼了,我餵你。”
晏清慌忙移開視線,聽話般張嘴,任由曲星河一勺又一勺地喂他喝藥。
待他反應過來時,隻覺得臉燥熱得厲害,他怎能讓一個小孩子伺侯,他隻是受傷了,又不是手斷了,如何就端不得碗了。
他在心裡暗自懊悔,但看著曲星河明媚的笑容,如春日暖陽,如夏日朗月,瞬間覺得,被小孩伺侯也不錯。
至少爾虞我詐多年,身處廟堂,難得見心性如此純真之人。
晏清這才想起,遇見他時是孤身一人,脖頸上的勒痕又是怎麼回事?
“你脖頸上的勒痕怎麼回事?你家裡人呢?”
曲星河垂下眼眸,纖長的睫毛如蝴蝶振翅,帶著些許委屈和可憐,說話時甕聲甕氣。
“我昨日上吊自殺,沒成想繩子斷了,沒死成,我現在是孤身一人。”
曲星河微微仰起頭,將心中的苦澀生生憋回去,他從小就是孤兒,好不容易考上大學,為了掙學費,去送外賣,結果一場車禍,他就來這兒。
依舊是孤身一人,而且情況還更糟。
連活著都成問題。
晏清見他可憐模樣,也不忍再問下去,隻能安慰道:
“你若是孤苦伶仃,無處可去,以後可以跟著我,至少能吃飽穿暖。”
曲星河癟著嘴,搖了搖頭,他還要去找皇帝老爹呢,隻能謝絕。
“謝謝你,不過我在這世上還有一個爹爹,待你傷好了,我就去尋他。”
晏清聞言,也不再相勸,畢竟他們隻是萍水相逢,待他走時,多給他一些金銀,也算是謝他救命之恩了。
兩人便默契地沒有言語。
夜色漸濃,曲星河累了一天,將孟大夫多給他的一床被子鋪在地上,笑著通晏清打了個招呼。
“晏清,晚安。”
說罷便躺了下去,閉上眼睛準備入睡。
不料又想起晏清疑惑的聲音。
“晚安是什麼意思?”
曲星河閉著眼睛,甕聲甕氣地回答。
“就是祝你讓個好夢的意思,我先睡了,晚安。”
晏清盯著曲星河的圓圓的後腦勺,輕輕吐出一句話。
“星河,晚安。”
屋內的燭火搖曳得厲害,燃剩的燭油滴答滴答往下掉,燃到最後,隻有那一小截棉線泡在碗裡,混著燭油散發出欲滅不滅的火光。
晏清將身L慢悠悠地躺了下去,側頭看向曲星河,他蜷縮在地上,抱緊雙臂。
九月的天,夜裡的風驟急,冷得讓人直哆嗦,晏清不禁想,這麼一個小孩,萬一凍病了怎麼辦?
他看了看身側的位置,再躺一個人沒有問題,更何況還是他的救命恩人。
“星河,星河,醒醒,醒醒。”
晏清的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夜裡尤為明顯。
曲星河迷迷糊糊中有人叫他名字,直至聲音越來越清晰。
他揉了揉惺忪的雙眼,看向晏清,發出軟綿綿而又沙啞的聲音。
“晏清,怎麼了?”
晏清看著他說話時還閉著雙眼,整個人搖搖晃晃,看來困得厲害。
“夜裡冷,地上涼,你上床來和我一起睡吧。”
曲星河聞言,搖了搖頭,又砰的一聲倒了下去,含糊不清地說著。
“不要,我不冷,我先睡了。”
說罷,將地上的被子往身上一裹,一半在身下,一半在身上。
晏清看他那樣,笑出了聲,他又不是洪水猛獸,怎麼寧願挨凍也不願和他睡一起,就是太懶。
他又接著喊道:
“星河,星河,你上來睡……”
曲星河好睏啊,聽到晏清沒完沒了的聲音,真的煩透了,擾人清夢該下十九層地獄。
他心一橫,抱起被子就爬上了床,在裡側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便呼呼大睡。
晏清輕聲說了一句,“晚安。”也漸入夢鄉。
待他再次醒來,陽光已經透過半開的木窗灑在屋裡,而身邊早已空空如也。
他用力坐起身子,向窗外眺望,正巧看到曲星河坐在簷下穿針引線縫衣裳。
他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他還從未穿過縫補過的衣裳,待會兒要如何拒絕,才能不傷他這份心意呢?
陽光灑在曲星河的身上,給他瘦弱的身軀披上一層薄紗,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暖意。
過了會兒,曲星河站起身離開,晏清便順勢躺了下去,有一處致命傷在腹部,他剛坐了許久,如今疼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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