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感覺喉嚨不再像之前一般難受,試著發出幾個音,發現自己終於能開口說話了,登時反應過來,花神醫的針定是抹了帶有時效性的啞藥。
她暗暗高興,語氣卻滿是委屈,“雲恬,姨娘知道你為嫁妝的事煩心,隻怪我身份卑微,熬了一輩子也不過是侯府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姨娘,實在沒辦法給你添妝……”
雲耀之似也想起這茬,憤然皺眉道,“二妹,你居然為了嫁妝的事想陷害自己的親孃!”
雲恬氣笑了。
她幾乎要為蘇姨孃的反應和演技鼓掌歎服。
難怪這些年,蘇筱竹一個姨娘能在承恩侯府混得如魚得水。
被她這麼惡人先告狀,自己說出來的話極有可能是故意害她,做不得數……
果然是道行高深!
可惜,她今日遇到的是慕長纓,不是任人戳圓捏扁的雲恬。
“四哥慎言。”
雲恬抬眼,語氣帶了一抹嚴肅,慢聲道,“她可不是我的親孃。”
她的話猶如平地驚雷。
轟然炸響。
“雲恬,你不要太過分了!”雲耀之一口氣堵在胸口,臉上已寫滿了不耐煩。
就連雲硯之也是微微掀起眼皮,帶著戾氣的眉眼打量著她,淡聲問,“何出此言?”
雲恬抬頭看他,也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今日,我無意間看到雲薇帶著禦林軍走密道進了鎮國將軍府......”
她手心攥得死緊,才忍住心中翻湧的恨意和悲傷。
隻見雲硯之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浮出一抹危險的厲色,“你看到了什麼?”
雲恬深呼吸,面上不顯,聲音也極力平緩,“我看到慕家滿門女眷被屠,她們不承認謀逆,誓死反抗,卻......”
她喉嚨哽咽,轉開了臉,看向榻中被華霓裳救醒,又開始痛苦呻吟的何氏,讓人分不清她到底是害怕,還是悲傷難忍,“最後,禦林軍統領給了雲薇一瓶藥,還說......”
她漸漸找回自己的聲音,“那人還說,那是能讓身懷六甲之人難產的宮廷秘藥。”
再看雲硯之時,雲恬發現,不知從哪一句話開始,他的眼神漸漸變冷,整個人猶如沉浸在冰窖之中。
他沒喊停,雲恬也不打算收斂,“我逃回府稟明姨娘,想讓姨娘阻止雲薇。沒想到,姨娘竟讓陳嬤嬤取我性命......”
她凝著面色煞白的蘇姨娘,說話擲地有聲,“她還說我根本不是她親生女兒,早在十七年前,便將我和雲薇調換了身份!”
室內瞬息間安靜凝滯。
“荒謬!”忍不住嗬斥出聲的是雲耀之。
他瞪著雲恬連連怒罵,“為了嫁妝,你連如此可笑的謊言都說得出口!我看你真是失心瘋了,簡直荒謬至極,無可救藥!”
蘇姨娘當即捂臉哭起來,“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喲......我伺候夫人喝下的分明是提氣的蔘湯,沒想到,為了討好嫡母,親生的女兒竟都不肯認我了......”
她作勢往柱子上撞去,“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耀之,你放開我!”
雲恬靜靜看著她演,不鹹不淡補了一句,“姨娘若是不承認,不如請陳嬤嬤過來對質?”
蘇姨娘哭聲一頓,整個人如墜深淵。
她心念似電,忐忑不已。
陳嬤嬤那不中用的,該不會是沒把人殺死,反被抓起來了吧?
怕什麼,來什麼。
這般想著,就聽雲恬道,“聽聞三哥在軍中是刑訊的一把好手,還請三哥好好審一審那老刁奴,還母親和雲恬一個公道!”
被雲恬扯下水,雲硯之似乎早有所料,在一片沉默的僵持中平聲開口,“事關母親的安危,我自會查清。至於蘇氏灌母親喝的,是不是宮廷秘藥,待神醫出來,自有定論。”
“來人!”他厲眼掃過幾人,停在雲耀之身上,“蘇氏院子裡的奴仆,先關進柴房,待父親下朝問明真相,再行發落。至於你和蘇氏......”
口吻毫無波瀾,“去門口跪著,直到母親平安脫險為止。”
雲耀之聞言瞠目欲裂,他想說沒有證據,憑什麼讓他們大庭廣眾跪在門口!
可是一迎上雲硯之冰冷的眼神,他哆嗦著唇半晌,愣是找不回自己的聲線。
說完這些,雲硯之看著雲耀之和蘇姨娘不情不願跪到園中,任由旁人對著他們指指點點。
他冷然立足在原處,神容沉斂如水。
雲恬就站在他旁邊,靜靜觀察著他的表情。
雲硯之很快察覺她的眼神,深深看了雲恬一眼。
就在她以為雲硯之要離開時,他忽然以隻有兩人聽見的聲音道,“記住,今日你哪裡也沒去,更不曾去過鎮國將軍府。”
雲恬袖袍中的拳頭猛然攥緊,指甲蓋在掌心戳出深深的印子。
好一個雲硯之!
枉費父親昔日對他萬般信重......
她剋製著自己的表情,“我以為三哥曾在慕將軍麾下三載,與慕家人關係還不錯。看來,是我誤會了。”
指尖泛白,她的心如針紮一樣。
原來,提攜之恩,同袍之誼,經得起戰場的刀林劍雨,卻受不住朝堂上一重又一重的明槍暗箭!
雲硯之彷彿沒聽出她語中譏誚,“慕家是亂臣賊子,承恩侯府的人豈會與逆臣有關係?”
他倏地轉身不再與她對視,聲音裡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禍從口出,望二妹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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