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蹙眉,似是有些錯愣,蘇姨娘卻心疼地尖叫起來,破口大罵,“雲恬!你這賤蹄子反了,敢對你四哥動手!”
然而,雲耀之還沒來得及說話,隻聽榻邊一個產婆火急火燎喊了一聲。
“不好了!夫人岔氣了!”
一名產婆跑出來,撲通往地上一跪,“夫人喝了蔘湯氣力也不見恢複,人都快暈厥了,公子小姐還是快請大夫來治吧,再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產婆不敢將蘇姨娘一來就強灌夫人喝藥的事往外說,隻得避重就輕地警醒他們。
剛剛蘇姨娘辯駁的話,幾人也都聽在耳裡。
大傢夥心知肚明,這事已經鬨開了,萬一侯夫人和肚子裡的孩兒有什麼三長兩短,蘇姨娘定會把責任推到她們幾人身上……
她們才不要當替罪羊!
雲耀之忍不住擰眉,“可今日聽說皇上頭疾發作,所有太醫和醫女都候在宮裡了,外頭的大夫都是男醫,會婦科的極少,這一時半會兒上哪去……”
產婆大著膽子打斷了雲耀之,“花柳巷的花神醫!她是女醫,上個月平國公夫人難產,就是她救回來的!”
蘇姨娘隻恨不得撕爛這婆子的嘴,當即斥道,“花神醫那性子古怪得很,自來對權貴不屑一顧,今日出診的號昨日清晨便被一搶而空,哪裡是咱們說請就請的?”
“那……要不我派人給父親傳個話吧?”雲耀之有些無措。
别說產婆害怕,嫡母若一屍兩命,就是他這個庶出的四公子,也承擔不起!
蘇姨娘柳眉倒豎瞪那產婆,眼珠子打了個轉,忽然露出一抹深意。
她對雲耀之道,“不過事到如今,咱們試一試也無妨,你且親自去花柳巷請神醫,我留在這照顧夫人。”
雲耀之臉上明顯鬆了口氣。
嫡母病危,他親自去請神醫,孝心可嘉,就算何氏真出了什麼事,也沒有人可以詬病他一個庶子不儘心。
姨娘果然為他思慮周到!
雲耀之心裡一陣感動,“那就辛苦姨娘了,我這就去請神醫!”
“不必了。”雲恬漠然開口攔下他,“大夫我已經請過,你們等著就是。”
雲耀之下意識問,“你?你請了哪個大夫?”
雲恬抬眼,“花柳巷的花神醫。”
慕長纓的外祖姓華。
而花神醫原名華霓裳,正是慕長纓的大表姐。
因華霓裳自幼叛逆,十五歲自逐出族離開京都。歸來時已改名花霓裳,成為聲名遠揚的女神醫。
故而,沒有人知道其與華家的關係,除了慕長纓。
室內氣氛隨著雲恬的話變得詭異。
落在雲恬身上的眼神,幾乎全是譏誚和鄙夷。
雲耀之忍不住道,“雲恬,你今日到底著了什麼魔,這種話都能編出口?眾所周知,花神醫治病從不看人,隻看心情。”
蘇姨娘嗤笑出聲,“别怪姨娘看不起你,誰不知道你平日裡甚少出門,這京都城連個處得好的朋友都沒有,就憑你,也想請到花神醫?”
雲耀之自然也不信,“雲恬,你就適可而止吧,别耽誤了我請神醫救母親!”
“我說請了就是請了,你不信,儘可多跑一趟。”雲恬不理會他們母子一唱一和,大步朝被五花大綁的薑嬤嬤走去,三下五除二解開她身上的桎梏。
薑嬤嬤朝雲恬磕了幾個重重的響頭,“多謝二小姐出手相救!”
她嗚嚥著道,“待夫人躲過這一劫,二小姐福報在後頭!”
“嬤嬤快起來,我救母親本是應當。”雲恬將薑嬤嬤攙扶起來,似乎是提及母親,眉目間的冷冽斂去不少。
薑嬤嬤踉蹌起身,急聲道,“夫人是被蘇姨娘強灌了毒藥才沒氣力生產的,東興街的陳大夫是陳太醫的侄兒,若花神醫難請,不如讓老奴去請陳大夫救急吧!”
儼然,薑嬤嬤也不覺得,單憑雲恬能請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花神醫。
薑嬤嬤聲音不小,雲耀之聞言滿目錯愕。
蘇姨娘被他看得一滯,急聲怒斥,“你這惡仆還敢倒打一耙,再胡言亂語,小心你的賤命不保!”
薑嬤嬤一心隻記掛著何氏安危,攥著雲恬的手道,“二小姐有所不知,早在幾個月前,夫人早孕見血,曾經親自前往花柳巷,想花重金請神醫保胎,可花神醫一聽說我們是承恩侯府的,連人都不肯見,直接就讓人將我們轟出門……”
說到一半,薑嬤嬤哭出聲,“如今夫人性命垂危,不能再耽擱了!”
蘇姨娘朝雲耀之使了個眼色,“耀之,那你就快去請陳大夫吧,雲恬神誌不清晰,正好一起治治。”
這病秧子不知撞了什麼邪,氣力大得很,今日事出緊急,也隻有讓耀之治住她了。
雲耀之頷首,一把抓住雲恬的手臂,將人用力往門口拽去,口中振振有詞,“雲恬,四哥不想傷你,你懂事一些,立刻跟我走!”
懂事懂事,又是懂事!
明明雲薇才是庶出……
明明是雲薇占據了本該屬於她的一切……
可他從來隻知道讓她懂事,讓她退卻,讓她知足。
憑什麼?!
雲恬心口一陣怒火升騰,幾乎要抑製不住恨意,眸底溢位殺氣。
正當她另一隻手攥握成拳,蓄力正欲掙脫時,門口傳來驚喜的呼聲。
“花、花神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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