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湘嗤笑著打斷他:“這就對了嘛,頂替就說頂替,說什麼鍛鍊鍍金,整那虛頭巴腦的乾啥?”
陳東平:“…………”
他不知道程湘是不是聽别人說了什麼,還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但顯然,之前想的那套說辭現在派不上用場了。
陳東平暗暗調整呼吸:“湘湘,這次是陳叔欠你人情,不過你放心,你下鄉肯定也待不了多長時間,陳叔保證,一定儘快把你弄回城。”
程湘抬手:“别,畫餅就免了,我不愛吃那玩意兒,大家都是成年人,求人就拿出點求人該有的態度來。”
真要那麼容易回城,怎麼還有知青自殘喝藥的?
話說到這份上,陳東平也不好繼續裝傻。
他驚訝程湘這詭異的變化,嘴上還是說:“陳叔知道,你出門在外手裡沒錢肯定不行,陳叔給你準備了五……一百塊,有錢傍身,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肯定餓不著。”
本來想著最多給五十,可看程湘目前這態度,五十塊怕是糊弄不住了。
程湘翻翻手指:“替人下鄉,事關一輩子的前途,就隻值一百塊?”
她這態度氣得何紅梅忍無可忍:“程湘,你别太過分了,一百塊已經不少了!”
現在人均工資也不過三四十塊,還要養一大家子。
有幾家一百塊能說掏就掏的?
“下鄉又不是去兩三個月,你們這一百塊什麼幣種啊還能花到我回城?”
程湘抬眼看向兩人:“五百塊,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五百塊差不多是陳東平一年的工資,要不了他的命。
陳東平雙瞳狠狠一縮,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五百塊?
她可真敢想!
一旁的何紅梅直接炸了:“程湘你是不是瘋了?誰教你的?你别忘了這些年是吃誰喝誰的才長這麼大的!”
“這麼一點小事你就敢開口要五百塊?你還是個人嗎?”
程湘都聽笑了。
别說她不是原主,就算是,這錢要的也一點不虛。
“那就要問你了,我爸當年走的時候,留下的積蓄足夠養我成人,怎麼到你這兒就成了我是靠别人養的了?”
“他是沒有撫養我的義務,但你有,生而不養,你又算什麼物種?”
程湘冷眼瞧著原主這位偏心到胳肢窩的親媽:“還有我爸留給我的房子,這些年租出去,租金估計都不止四五百了吧?”
别人改嫁是為了給自己和年幼的孩子找個庇護。
這媽倒好,把自己親閨女當成是討好男人和繼子女的血包。
何紅梅被她懟的臉色發白,胳膊都開始發抖了。
陳東平也眯眼盯著程湘,彷彿第一天認識她。
程湘衝著對面的知青辦抬抬下巴:“也别拿什麼名額已定不能更改忽悠我,真把我逼急了,我就去找街道辦,去找婦聯,去找你們單位領導問問,這麼逼迫一個孤女,吃絕戶,新社會有沒有這樣的規矩?”
“程湘!”
何紅梅簡直目眥欲裂。
陳東平也冷靜不下去了,這事兒要真鬨大了,影響名聲不說,搞不好工作還會受到牽連。
尤其他最近正處於工作方面考覈升職的關鍵階段。
陳東平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時少了先前的耐心和溫情:“你想要錢可以,但五百塊不是小數目,今天一時半會兒湊不齊,這樣吧,你走之前,錢肯定交到你手上,怎麼樣?”
今天是領取下鄉通知單的最後一天,程湘本人不簽字,這事就不算塵埃落定。
程湘毫不讓步:“銀貨兩訖才能避免夜長夢多,你們吃的鹽比我吃的米都多,這個道理肯定比我更懂吧?”
陳東平:“…………”
何紅梅氣的渾身發抖:“程湘,我們養你這麼多年,你今天非要逼死我們才甘心嗎?”
程湘拒絕了對方的道德綁架:“沒辦法,誰讓我親爹死的早,親媽又一心向著外人,我要是再不為自己打算,恐怕骨頭渣子都被人啃沒了,我相信就算街道辦和各位領導們知道了,也會理解我這個可憐的孤女的。”
何紅梅:“你這個畜……”
“行了,我回去借錢。”
陳東平打斷她,太陽穴突突直跳,深深看了程湘一眼,扭頭就走。
何紅梅也想跟上,但又怕這個小畜生真跑去單位發瘋,隻能咬著牙在原地盯著她。
她氣不過,一直在旁邊罵罵咧咧,數落程湘的種種大逆不道。
結果程湘就跟沒聽見似得,拿著根兒樹枝戳地上的螞蟻,對她完全無視。
大半小時後,等陳東平拿著錢過來,何紅梅肺都快氣炸了。
厚厚的一遝打大團結肉疼的陳東平心在滴血,要不是為了房子和裡面藏著的……
他用力吸氣平複心情,咬咬牙,忍痛把錢遞了過去:“現在能簽字了吧?”
錢到手,程湘唰唰點了一遍,確認沒問題,這才鬆口:“行。”
站起來不緊不慢的往對面知青辦走。
後面的兩人恨得牙根兒癢癢。
親眼盯著程湘簽下自己的名字,何紅梅和陳東平懸著的心才算是落回了肚子裡。
何紅梅還盤算著待會兒回到家,怎麼把錢要回來。
誰知程湘領了下鄉通知單,出了知青辦,扭頭就往家的反方向走。
“你乾什麼去?”
何紅梅面色不善的攔住她。
“拿了錢當然是去買買買,你沒聽見知青辦的人說我們明天就要集合下鄉嗎?”
程湘靈活走位躲開她,腳下生風,很快就走出去老遠。
何紅梅一聽她要揮霍,氣的想追,被陰著臉的陳東平嗬斥一聲:“行了,還嫌不夠丟人?”
錢已經給出去了,簽完字就要回來,程湘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回家再說。”
何紅梅趕緊跟上,看他嘴角繃的緊緊的,放軟了聲音:“東平,你彆著急,我肯定把錢從這死丫頭手裡要回來。”
五百塊呢,一年的工資了!
陳東平沒理她,腳步更快了。
等兩人身影消失在路口,程湘才從樹後出來,進了知青辦旁邊的四層紅磚樓。
“同誌,請問房管局在幾樓啊?”
程湘攔住一個同誌打聽。
“你說的是房管所吧?三樓西面走到頭,左拐最裡面的辦公室就是。”
“謝謝。”
上了三樓,程湘拐向西面,正要往裡走。
可在路過男廁所時,就被裡面突然衝出來舉止曖昧的一男一女給嚇了一跳,幾乎是脫口而出道:“謔,這麼狂野嗎?”
還是在男廁所?!
七十年代說好的保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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