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加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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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說,此時奧平容三有很清晰的“被冒犯感”,畢竟他才是加工廠的實際負責人。任是誰處在他的位置,被人在眼皮底子經營出一個“小圈子”且懵然不覺,自尊心都要受到傷害。

問題是,他不可能去報複回來。

因為這位江女士的另一個身份,就是與會長有多年交情的摯友……是那種會讓人懷疑男女友情純潔性的親近之人。

奧平容三有一點兒懷疑,江塚等人的報價行為,是否屬於會長的授意。可很快他就否認了這一想法:

且不說會長根本沒有這樣的必要,單論關係,江塚固然有“摯友”這層光環,他奧平容三也不差。

自小與會長一起長大,年齡比後者還要大上七八歲,一直以來都以是“家臣”的身份存在,可謂是肱股耳目,心腹之人。若真有什麼安排,沒必要這樣彎彎繞繞。

奧平容三漸漸理清了思路,這件事情到最後,肯定還是要和會長通氣,但現在首要問題是搞清楚江塚以及那些聯合報價人的打算。

即使不考慮江塚的因素,加工廠的中層骨乾聯手報價,也體現出他們對當前局面的嚴重不安——對教團來說,則是控製力喪失的不良征兆。

至少,“保密”這一關就沒過去。

奧平容三又思索了片刻,就按照報價單上的聯絡方式,撥通了號碼……

陌生號碼帶來了奇妙的感覺,他是加工廠的實際負責人,卻很少與本廠的“技術總監”產生交集,以至於連私人通訊號都沒有。

這位女士沒有一點兒為大澤教團、為鬆平家族打工的意識,像是一個若即若離的影子,隱藏在與會長的“友情”之後,看不分明。

電話接通,奧平容三保持公事公辦的姿態,也加入了一些禮貌和尊重的元素:“你好,江桑,我是奧平容三……是的,我已經收到了你們的報價,有些細節需要再溝通一下。

“哦哦,江桑就在廠區?這就方便了,我們不如面談?

“直接和大家講?當然,我們肯定要談,可是江桑,你也是工廠高管,應該明白現在不是勞資對話的好時機。我很難承諾什麼,畢竟事發突然,有相當的不可控因素……”

電話交流在缺乏實質進展的推拉中結束。

本質上,這輪對話出乎了奧平容三的預料。他本以為這是商業的乃至政治的談判,可最終擺在他眼前的,明明就是一個工會領袖,還是熱血版的……

真荒謬!

這個女人不是說出身荒野嗎?平日裡主持著那樣一個項目,從裡到外都是陰森詭譎範兒,怎麼做起事兒來這麼天真?是不是在文明社會呆得太久了,以至於忘記了荒野的模樣?

阪城不是荒野,但生存和信仰帶來的衝突,隻會比無秩序的荒野更殘酷。大澤教團面臨的就是這樣的局面,禁受不住的話,要麼逃跑,要麼死掉!

好吧,某位不負責任的大人已經先一步逃跑了,以一種極其荒誕的方式——來自本部神社的解釋,真的不是酗酒後的惡劣笑話?

奧平容三扯開了領帶,重重吐息,讓滿腔的荒誕和鬱氣有一個釋放的通道,偏在這時候,田島秘書又打進來電話:

“專務……”

“我說過不要打擾我!”

“會長過來了,潛艇停在內碼頭。”

“咦?”

這地方離內碼頭也就是幾步路的功夫。

一愣神的空當,外間已經響起了椅子推拉和田島秘書恭敬問好的聲音,奧平容三趕緊站起身來,重新打理領帶,繫上西服釦子,剛做完動作,外門便在意思性的敲擊後打開了。

大澤株氏會社的會長鬆平義雄大步走進來。

奧平容三趕忙從辦公桌後面出來,垂首行禮:“會長。”

鬆平義雄是一位不到五十歲的壯年男子,身形削瘦,留著隨性的平頭短髮,微凹的臉孔上也有一圈胡碴,身上則是休閒西裝,沒有打領帶,領口敞開著,看上去有些不修邊幅,給人的感覺更類似於新興的技術流創業者,而非家族神社的繼承人……總之和阪城這邊社會風氣不太相襯。

可奧平容三知道,這位會長是一個縝密而冷酷的人物,否則也不能在盛行“老派政治”的阪城傳統環境中,迅速上位。

整個大澤教團,地位在鬆平義雄之上的,也隻有本部神社住持和那位“大人”了。不過那兩位對世俗之事少有過問,所以作為大澤會社的實際控製人,鬆平義雄基本上掌控了教團的核心大權,這也是近幾年的事兒。

鬆平義雄徑直坐到原屬於奧平容三的位置上,身形舒展,非常放鬆:“今晚,平貿會要開臨時協調會,我來早了,順路到你這裡坐一坐。”

奧平容三聞言又一低頭:“會長辛苦了。”

“不用講究這些禮數,你也坐吧。”

奧平容三再次感謝,坐到了會客沙發上,腰板仍是筆挺。身子硬直,他的大腦卻是高速運轉。

平貿會這時候跳出來,給人的感覺很不好。

所謂“平貿會”,是指“阪城平等貿易協會”,其本質就是阪城官方認可的合法企業與遊民交易所之類的灰色領域互聯互通的協調機構。目前基本上成為了阪城“裡世界”各組織獲取、協調利益的平台。

阪城有“平貿會”存在,還有天照教團高高在上,加之林立的教團組織,大大分薄了“裡世界”的利益份額……能力者協會之流,早就已經給架空了。

基本上,阪城裡世界各家勢力,其話語權的大小,在平貿會組織結構中都能有比較準確的體現。

大澤株氏會社是平貿會的會員單位、理事單位,具備一定的話語權。但那隻是常態下,以目前阪城的形勢,還有大澤教團的處境,搞這麼一場協調會,不會變成詰難會、瓜分會之類的吧?

奧平容三頗為擔憂。

可再看鬆平義雄,這位剛上位沒幾年的會長,仍然保持了慣常的氣度,使得奧平容三在佩服之餘,也存了一點兒僥倖之心。

有關那位大人的訊息,或有調整的餘地?

奧平容三腦子裡千頭萬緒,可歸根底結底也就是幾個閃唸的功夫。那邊,鬆平義雄已經開口,談起有關任務的進展情況:

“奧平啊,籌集資金的事情,你做得不錯。目前有一千七百萬到賬,後續……”

“未來三天,還能保證兩到三千萬。不過大筆資金還是需要等加工廠等資產處理完畢,這大概要一週以上的時間。”

“一週,可以的。”

真的麼?確定大澤教團還能夠延續到那時候?奧平容三心頭再湧起悲觀的情緒,這種情緒來得如此猛烈,導致他出現了短暫的失控,心底盤繞的問題脫口而出:

“會長,真的如住持所言,‘大人’離開了阪城?”

鬆平義雄沒有迴應,隻是抬眼看他,清臒面孔毫無波動,眼神也很平靜,可莫名就讓人心底發寒。

奧平容三瞬間從沙發上彈起來,深深地鞠躬:“對不起,會長,是我失言了。”

“不要在意,你有想法,也是人之常情。”鬆平義雄的聲音,從奧平容三後腦處拂過,口氣語調和剛進門的時候沒有任何差别。

“會長……”

“很遺憾,神社那邊沒有能讓人心神振作的訊息修正。大人確實是離開了阪城,就在昨天晚上,在天照教團行動中止後不久,毅然決然地遁離,並主動封閉了信力通道。目前,一切聯絡都是單向的,那邊不主動,我們就聯絡不上。”

這個說法,比奧平容三早前聽到的版本,多了一點兒細節,但也帶來了更大的疑惑。奧平容三抬起頭,一臉茫然:

“可是……為什麼?”

“這是個蠢問題。”

鬆平義雄毫不客氣地指出:“既然跑掉,當然是因為害怕,你感到意外,隻是因為他跑得太快了而已。”

“……”

儘管一直都知道,近年來自家會長變得越來越犀利直接,越發地不像是阪城出身。可這樣撕開一切遮攔,乃至於所有體面的尖銳言語,仍讓一生侍奉鬆平家、奉祭那位“大人”的奧平容三,久久失語,心緒複雜至難以言述。

便在此時,鬆平義雄接到一個電話,轉而與那邊交流,這也給了奧平容三喘息消化的機會。他站在那裡,看辦公桌後面平靜從容與人交流的會長,一時有些恍惚。

荒野,真是是一個改變人的地方啊!

奧平容三還記得,當年的鬆平義雄,是一個不甘寂寞又容易熱血上頭的青年,做了很多蠢事、傻事,很多時候都需要他來擦屁股。

鬆平義雄做得“最蠢”的事情,自然就是脫離家族規劃,獨自前往荒野流浪探險。那是當年的奧平容三勸不來、也兜不住的大麻煩。

就是這場在阪城傳統家族中“嚴重出格”的冒險,改變了一切。

鬆平義雄最終從荒野安全歸來,通過那些年的曆練,長了見識和本領,曾經的熱血青年,如同脫胎換骨,一天比一天深沉,一天比一天強勢。但也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成為了異類之人,被排除在家族核心圈子以外。

奧平容三受到的衝擊更大,因為作為“家臣”的失職,他蹉跎了很久,長年摸爬滾打在“衝鋒隊”這樣的一線執行部門,幾次險死還生,可即便這樣,奧平容三仍然堅持著“家臣”的身份,站穩了自小不變的立場。

對他來說,其他的改變再多也沒關係,隻要鬆平義雄對他的信重不變,就是最好的結果。

事實也就是如此。

奧平容三的堅持收到了回報,鬆平義雄上位後,奧平容三在教團內部便是青雲直上,短短幾年時間,就到了專務理事這個位置,成為鬆平義雄最信任倚重的代言人。

啊呀呀,回首往昔,當真有物是人非的感慨……或許年齡增大之後,類似的情緒就難以避免。

最終還是鬆平義雄將他從恍惚出神的狀態中喚醒。掛斷通訊後,鬆平義雄通報了最新訊息:

“今晚的協調會,LCRF也有專員出席。”

“LCRF?”

奧平容三真的驚了一記。LCRF可是世界最頂級實力大鱷的代言機構,長生不老的夢想基金,在“老派政治”風行的阪城,擁有著極其強大的影響力。同時也是平貿會的大金主之一,每年通過這個渠道,捲走比投資數額高出幾倍的利益。

平常LCRF表現得比較超然,就像一個正常的投資公司,可隻要是他們親自下場……

奧平容三迅速將大澤會社與LCRF的利益關係回想了一遍,再加上平貿會的限定,已知三方求交集,事情脈絡似乎變得清晰起來。

“是因為‘血管’平台?”

“哦,也許吧。”

“那我們的實驗室……”

“平貿會裡有一個算一個,都隻是外包公司而已,原本就是看人眼色,那邊的生產線變了,這邊就要跟著變,怎麼變動都屬正常。”

鬆平義雄漫不經心的表現,讓奧平容三很難再提什麼意見。畢竟“血管”這個平台項目,由大澤教團負責的那部分,大都是由鬆平義雄的私人實驗室打理,他也是半懂不懂……

說到私人實驗室,奧平容三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技術總監”江塚,關於那份報價,眼下正好是個機會:

“會長,有件事情,我要向您彙報。是關於江女士的報價……”

“報價?”

辦公桌後面,鬆平義雄揚起眉毛,眼睛直視過來,明顯從漫不經心的狀態中抽離出一些。

“是的,江女士與加工廠的一些中層、基層員工,聯名提出了收購加工廠的意向……”奧平容三大致介紹了一下報價以及此前簡單溝通的情況,態度很端正,沒有摻雜任何個人情緒。

本來麼,加工廠註定是要捨出去了,落到誰的手裡都無所謂。最終決定這筆買賣是否成功的標準,一是能夠變現多少,另一個就是可否讓自家會長滿意。

至於自身好惡,從來都不是問題。

鬆平義雄不是奧平容三,可奧平容三就是鬆平義雄。

這是他一如既往的信念,也是智慧。

然後,他就看到,自家會長罕見地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能夠理解,能夠理解。”

“會長?”

“大約是罪惡感吧,又或者是自我救贖的麻醉劑……她一貫天真。”

奧平容三還是頭一回聽到自家會長對江塚的評價,很巧合地,還與他此前的腹誹一致。

當然了,同樣都是“天真”,奧平容三可不會天真地認為,二人用詞的內涵也完全相同。再迅速掃一眼鬆平義雄面上的笑容,他已經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新購置的遊艇,很快迎來了它的新主人,過程非常順利。從尾堀川逆流而上,再向北山湖深處挺進二十公裡,遊艇的機能一切正常,而在這片水域,音節樂活動的喧囂也基本上消化在空曠的水天之間。

可是,前往下一個目的地的路程,要比預計的慢很多。出現這種情況,問題就出在“新主人”身上。

羅南並未對更換的遊艇表示什麼看法,即便尚未來得及改造的下層甲板生活區的“和風”佈局,與前任有比較明顯的差别。大約對他而言,也不過就是換一個坐臥休息的載具罷了。

這一階段,羅南除了在最初瞭解一下阪城最新的形勢以外,其全副注意力,便都放在了那枚破損的單片鏡之上。按他的話說:

“先解決現有問題,再去找對應材料。”

然後,他花了足足四個小時的時間,才將“單片鏡”修複如初,而且現在還在做後期檢測。

於是殷樂明白,看似晶瑩透明的“鏡片”,竟具備了不可思議的複雜結構,以及更加不可思議的製作方法。

而在羅南口中,它還隻是一個“想象結構”,是需要“時刻消耗大量能量的臨時模具”。真不知道,如果要用所謂“造物”的方式將其打造出來,其條件要求會是怎樣地嚴苛。

羅南的實驗計劃,殷樂不好猜估,但她已經緊張起來了。羅南工作期間,她已經與目的地相關的中介及廠家打了一圈電話,務必要做到瞭解市場,不打無準備之仗。

由於這是一個比較專業的領域,殷樂也不知道,她的努力最後是否能夠如願。不過當人們付出的努力“溢位”之時,往往會從其他獲得一些補益。

就在她與阪城本土圈子繼續深入溝通之時,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報資訊,特别是與大澤教團相關的那部分,有越來越多的細節和流言暴露出來。

在一番整理辨析之後,殷樂覺得有必要再給羅南做一次彙報。所以,她拿著整理好的資料,重又進入了底層甲板生活區。

天已入夜,自然采光已經不足支援生活區的照明,暖意融融的燈光亮起來,映照淺色的榻榻米,以及和風最經典的原木色調,整個生活區都蒙上了一層溫潤的光澤,看上去竟頗為溫馨。

據說這艘遊艇是大澤株氏公社的會長,鬆平義雄的座駕。那個人是出了名的犀利冷酷,家庭生活成謎,卻不想會認可這種風格。

唔,意外和某人相配呢。

某人自然就是蛇語。這位以“北山雪繪”面目出現的咒術師,一身傳統和服正裝,與生活區的裝飾風格最相稱不過。

在羅南專心致誌,殷樂忙進忙出的時候,蛇語並沒有分配到任務,她隻是留在羅南身邊,端茶倒水,整理艙室佈設,做些仆役侍從的活計,竟也是頗得其中三味。

當殷樂到達底層甲板的時候,便看到蛇語彷彿是影視劇裡傳統島國婦人,跪坐在羅南側方,為他送上溫度適宜的茶水,隨後又以躬身跪行的姿態退後。

室內極靜,隻有月白色和服與榻榻米的簌簌摩擦,帶著屬於生命的韻律和聲息。

蛇語一直低首垂面,在殷樂這個角度,隻看到她梳理得一絲不苟的烏黑髮髻,還有在暖色燈光的映照下,後領處的雪白頸項和小段背肌。

即便這樣,也很讓人讚歎了。

人類對順滑細膩的紋理質感,天然缺乏抵抗力,況且眼前這一位又是溫熱而生動的,具備著出色的形體和氣韻之美,所謂“活色生香”也不過如此了。

殷樂自個兒都想去探指過去,試試手感。

但在殷樂看來,此時蛇語更為動人之處,在於她能夠以驚人的專注,為羅南的行走坐臥服務,去雕琢那些看似無意義的細節,隻為做到儘善儘美。

就效率而言,不足為訓——如果一個公司、一個組織都是這樣做事的,早晚要完蛋。

然而落腳在人際關係上,這般做法卻體現出了一種虔誠而純粹的態度,彷彿不涉及任何算計,而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究其本質,就是古典的、傳統的、陳舊的、偏又讓絕大多數男性心嚮往之的“道德審美”。

此刻在榻榻米上四仰八叉坐著的羅南,其衣著打扮,就是街頭隨處可能碰到的年輕人,可是蛇語的姿態,分明是在侍奉一位王侯。

現在是什麼時代了?蛇語又是什麼人?

明明不可能是那類人,她偏偏能夠做得天衣無縫、圓轉自如,即便羅南都沒有正眼看過她,她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沮喪、鬆懈,看不出任何表演的痕跡,更沒有任何急於表現的燥氣。

由始至終,蛇語都儘可能地減少存在感,避免打擾羅南的思路,偏又如泉池的溫湯般,從不經意的細枝末節中滲入,無處不在。

都是侍候人的行家,這手段有多麼高超,殷樂最能理解,也自愧不如。這裡面涉及了太多的觀察和預判,甚至可能有一些氣機感應的高級感知能力在裡面。

“真是個可怕的女人。”

殷樂無聲慨歎。她在蛇語身上投注了超乎尋常的注意力,說白了,就是因為某種競爭危機,正轉為現實。

秘書這個職位,太容易被替代了,尤其是生活秘書……

可話又說回來,不計較成本因素的話,能做事又養眼的秘書,多出一個兩個又算什麼?直接競爭是愚蠢的,像羅南這樣的人物,身邊有人依附太正常了。而作為依附者,關鍵在於要有各自的清晰角色,至少有一定的功能。

秘書的價值所在,是為老闆處理麻煩,而不是添麻煩。這一點,殷樂在成為哈爾德夫人秘書的時候,已經覺悟了。

殷樂調勻呼吸,在外間脫下鞋子,擺放整齊,輕手輕腳地走上榻榻米。此時羅南還在沉思,她沒有愚蠢到去打擾那邊的思路,就在室內一角跪坐下來,默默等待。

蛇語當然注意到了她,輕悄悄移過來,也為她沖泡了香茶,無聲奉上,姿態仍然謙卑,隻當自己是最低下的侍女。

殷樂按下心中微微的不自在,欠身致謝。

蛇語對待羅南的禮數,她是承受不起的,這種刻意為之的尊重,或許也是蛇語暗透的鋒芒。

時間就在靜謐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又過了將近四十分鐘,一直與懸浮在面前的“單片鏡”較勁兒的羅南,終於發出了長長的籲氣聲,隨即伸了個懶腰,大約是在安靜空間裡比較放鬆的緣故,他徑直向後倒,在榻榻米上好好地伸展了下手腳,背部挨挨蹭蹭,還想再打個滾兒……

也在這時,羅南終於從純粹自我的狀態中脫離出來,周邊的真實環境映照入心,他“哎”了一聲,忙把上半身撐起來,而一直悶在骨子裡的稚氣,卻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住了。

羅南略尷尬,不過他很快又發現,室內除他以外的兩人,此時都保持著端正的坐姿,垂眼低眉,不言不動,就像兩座雕塑。

算了,就當她們看不到吧。

羅南咧咧嘴,把身子扳正,正琢磨要說點兒什麼。在他不遠處的蛇語,此時卻是膝行向前,來到他身後位置,伸手觸碰他肩膀,稍頓之後,便以輕重適宜的手法,揉捏起來。

“……”

羅南本能地塌了下肩膀,可終究沒有下一步動作。他扭頭看蛇語,這位“業界知名”的咒術師,堂堂的B級強人,容色平靜,全無言語,隻專注於指掌的叩擊拿捏,彷彿一切都是本該如此,天經地義。

嗯,她的手法確實不錯——至少缺乏此類經驗的羅南,覺得還是挺舒服的。

從形骸到精神,都是如此。

羅南具備窺探人心慾望、掌控精神靈魂的能力專精。然而這一刻他發現,所有的、根本的變化,無需外求,都來自於他自己。

不知不覺間,他心底便似“墊”了一層底板,或者是别的什麼踏腳物,輕輕巧巧就踏入了某個從未涉足的心理區間。

也許以前他曾在“外面”觀察、想象,有一點兒未曾言明的嚮往,卻從未像眼下這般切身體會,且又滿心的理所當然。

格式塔的架構,封閉體係的權限,更直接地講,是他對蛇語的絕對掌控,就決定了當前的狀態與格局。

他可以接受,可以叫停,但無論如何,都擁著絕對的選擇權。

叫停……挺舒服的,為什麼要停?

笑容自然而然地從羅南唇角溢位來,他的身體在蛇語恰到好處的手法下微微晃動,以至於嗓子也沾染了點兒慵懶的節奏:

“說說吧,有什麼新情況?”

好一池溫湯活水!

殷樂保持著低眉垂眸的姿勢,心神卻是恍惚了下,還好如今室內的氛圍節奏,整個地舒緩下來,她的恍惚並不明顯,很快就回神應答:

“先生,有情報顯示,大澤教團倉促變現資產,是因為他們供奉的禦祭神‘暗龍神’……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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