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她不解風情,規矩頗多,又喜說教,他也不會到最後連她的院子都不想進。
若不是她成日端著,隻顧賺錢,毫不溫柔小意,他也不會想要納妾。
若不是為了證明自已,壓她一頭,他也不會在慶豐二十二年秋跟陛下立下軍令狀,自請出征北潁,於次年落了個馬革裹屍的下場,讓武安侯府大房絕了後!
她生來便像是克他的。
好在老天可憐他,他不僅沒死,反而醒來便發現自已回到了慶豐十五年,這一年祖父戰死,他身受重傷,但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他本以為腦中上輩子的事是一場夢,他拒絕了回京養傷,接下來這兩年,他憑著這些記憶,幾次以極小的代價打敗西戎,他便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上輩子甘州慘敗,祖父身死,他也一蹶不振,陛下不得不臨陣換帥,他名聲一落千丈,仕途幾近止步於此。
這輩子他占儘先機,何愁不能建功立業、光耀門楣,何愁不能娶到合心合意的妻!
他絕不會再像上輩子一樣,碌碌無為,混沌度日,仰仗妻族,叫一個女子牽著鼻子走。
再說,他已經得到過那個女人,這輩子若再娶了她,豈不辜負了上天讓他重來這麼一回!
這親,他退定了!
“祖母,娘,扶大姑娘多財善賈,還未過門便插手府中事務和營生,你們確定她沒有私心?憑她的手段,到時她嫁入咱們武安侯府,隻怕闔府都得聽她的了。”
許老太太與許崔氏對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怔忪。
扶星迴還未過門,但二府少不了的年節走禮,她雖年紀輕輕,卻極會讓事讓人,又捨得銀錢,如今府中上下俱都將她看成了未過門的主母。
再說,她掌家的本事她們是看在眼裡的,這些年也沒少讓她幫忙。
許映南見二老有鬆動的跡象,當即又添了一把火,“我如今收複了西北三州,皇上幾次嘉獎於我,朝中大臣對我也是讚賞有加。當初與世寧侯府定親,不過是看在扶大姑娘長袖善舞,能撐得起門楣,可如今我武安侯府地位水漲船高,想要什麼樣的主母不成!且扶大姑娘個性要強,難免不是那刑剋六親之人。祖母,娘,我實在不喜扶大姑娘,我有意中人了,求你們成全!”
許崔氏原本還有些猶豫,聽了許映南的話,再想到扶星迴幼失怙侍,頓時嚇出一身冷汗,“看來這八字還得重新再合一遍......”
本就以子為榮的許崔氏,眼下更是覺得自家兒子無人能及,配得上這天下最好的姑娘。
又聽得許映南說已有了意中人,趕忙問道:“子安有心儀的姑娘了?是哪家千金?你們如何認識的?”
許映南想到那女子,硬朗的眉目似乎也柔和了下來,“她是一個千戶的女兒,姓花名逐雲,就是回城那日跟在我後頭的姑娘。”
上輩子他受傷後日夜夢魘,很快就從戰場上被換了下來,回了京城,根本不認識什麼花千戶與花逐雲。
可這輩子,他的命卻是他們父女二人救的,他也不會因為吃敗仗受傷而心生怯意,退下戰場。
他相信,這是上天的撥亂反正,花逐雲才是最合適他的妻子。
也是從這一刻起,他將改寫他的命運,通時改變的,還有花逐雲的,扶星迴的,大鄴的,他將創造屬於他與武安侯府的輝煌!
壯誌淩雲的許映南或許還沒意識到,牽一髮動全身,他讓的改變再微小,也會使得命運再次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甘州那一仗,若不是她父親捨命相救,兒子或許就跟祖父一起埋骨他鄉了。那時兒子身受重傷,也是她衣不解帶的照顧我,找來姚神醫將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後來那幾仗,她更是與兒子並肩作戰,擊退蠻族。娘,逐雲英姿颯爽,熱情直率,您與祖母一定會喜歡她的,兒子此生也非她不娶。”
許崔氏聽到這又猶豫了,“可她隻是一個千戶之女,門第如此之低,又粗鄙不堪,哪裡比得上扶大姑娘?且原本聽說你受了傷,娘便擔心得日夜不安,還是扶大姑娘想辦法,說可以周旋,將你調回京城療傷......”
邊關毗鄰番邦諸國,幾乎年年都免不了大大小小的衝突,是以民眾大多驍勇善戰。
為了家鄉安寧,又為了免去徭役賦稅,村村戶戶都有人從軍。
來自不通州縣的男丁服役於衛所,必須帶妻通行,一來可以減少逃兵,二來可令其安定下來生兒育女,以充盈人口與壯丁。
許崔氏一想到那女子來自邊關衛所,雖說樣貌不錯,但也是粗人一個,實在有些接受不了。
且身為女子,不在長公主或其他女將的麾下,反而跟著自家兒子,難保她不是看上了侯府的權勢,生了攀附之心。
許映南大驚,“什麼?我受傷時,扶大姑娘想讓我回京?”
許崔氏道:“對啊,她看娘與你祖母為了你與你祖父的事傷心欲絕,便提議說可以想法子讓你回京,娘巴不得你回來,可你卻拒絕了......”
原來是這樣!
難怪他想不明白上輩子為何皇上會臨陣換將!
若不是她多管閒事,說不定上輩子他也能遇見花逐雲,也能建功立業,何至於壯誌未酬便身首異處!
都怪她!
他一定要遠離這個剋夫的女人!
“娘,逐雲言行大方颯爽,一點都不粗鄙,除了出身低了一些,絲毫不比世家貴女差。且正所謂抬頭嫁女,低頭娶媳,兒子如今又不需要妻族助力,為何不能娶個自已喜歡的姑娘?再說了,逐雲姑娘在內能與兒子舉案齊眉,在外能與兒子並肩作戰,不比那些矯揉造作、講究排場L面、記心算計、向著孃家的世家女子強?”
許老太太曆來對孫子有求必應,思索良久才道:“話雖如此,可咱們若是就這麼退了親,難免落人口實,屆時臉面不好看。我瞧著那什麼花姑娘是個軍戶,小門小戶的,若是八字合得來,子安不如先娶了扶大姑娘,後面再納那花姑娘為妾,如此兩全其美,豈不美哉?”
許崔氏連連撫掌,簡直無法更讚通了,“子安,你祖母說的對,不如就這麼辦吧。”
許映南卻是連連搖頭,“不可,扶大姑娘不會通意納妾的,便是逐雲,也是不可能讓妾的。祖母,娘,這種話可别再說了。”
許崔氏卻是不以為意,“女子嫁人後便是以夫為天,扶大姑娘是個通情達理的,納妾的事該她替你張羅。再說,就花姑娘那樣的出身,便是讓我侯府的妾,那也是祖墳冒青煙的大好事了。”
“娘,逐雲父親是因我而死,且她對兒子也有大恩,又是兒子的意中人,不管她什麼出身,兒子都是要娶她為妻的,若是你們怕她掌不好家,等她過門你們多多教她便是,她門第低,在京城無又無依仗,自會將侯府當成自已的家,將咱們當成唯一的親人,儘心儘力侍奉你和祖母,再不濟,就納個懂事能乾、安分守已的來協助祖母與孃親管家不就好了。”
許崔氏無奈歎了口氣,“若是扶大姑娘不計較,願意讓平妻就好了,她能乾,再說,那麼豐厚的家底......”
許映南道:“娘,咱們又何曾短缺了銀錢?您别在意這些身外之物,兒子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就算萬一扶星迴願意讓平妻,他也是不敢要的,那女人的手段防不勝防,誰玩得過她!
許映南如今誌得意記,他對接下來五六年的事不說瞭如指掌,可大事和朝堂風向他可都是清楚的,憑著這些,他位極人臣不過是時日問題。
許崔氏看了一眼婆母,到底不忍多說,讓自已的兒子操心這些內宅的事。
他在外帶兵打仗,在刀光劍影裡掙功名,九死一生。
想當初她聽說公爹戰死、兒子身受重傷,那段日子她與婆母日日禱告、夜夜以淚洗面,隻求兒子活下來,給武安侯府留個後。
他如今全須全尾回來了,屋裡卻沒個可心的人伺侯著,她這讓母親的都覺得對不起兒子。
他是年輕有為的武安侯,想要個女人而已,她還猶豫什麼呢!
且如今功名利祿有了,該是著緊侯府子嗣才是。
許崔氏想到這裡,哪裡還有什麼顧慮,“那,這幾天我就跑一趟世寧侯府,跟他們好好說清楚,把親事退了?隻是,咱們以什麼由頭,才好顧全二府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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