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星迴匆匆忙完,這才點了二十個身手好的護衛,並四個嬤嬤與四個丫鬟,浩浩蕩蕩五六輛馬車加一群人,往得勝街去。
宴歡樓是沈莞莞留給扶星迴的嫁妝之一,有二畝地那般大,臨街鋪面分上下兩層,後頭還有單獨的小院落,裝修得很是雅緻,酒菜味道也好,所以在京城貴人中小有名氣。
掌櫃聽說東家要來,早早留了二樓臨街最大的兩個包間。
扶星迴一行到的時侯,一二樓已經坐記了客人,街道兩旁已經有不少百姓在等著了。
交待了人看好一幫弟妹,扶星迴便尋了掌櫃去賬房查賬。
扶星迴手中有二百多個鋪子和三十來個大莊子,有的鋪子遠離京城不便管理,則租了出去,按月或按季收租,這些倒是輕省。
還有的鋪子如宴歡樓等,都是安排了忠心得力的管事來經營管理,扶星迴每日裡負責管人、查賬、應付官府的盤查抽稅和各種棘手事務等等。
便是如此,扶星迴依舊每日從早忙到晚,鮮少有閒下來的時侯。
也虧得這多年的曆練,她盤賬速度無人能及,說是火眼金睛都不為過,手底下就沒有哪個管事敢糊弄這個才十五歲的侯府大姑娘。
“本月菜品收入多了兩三成,但酒的銷量卻少了近八成,客人商量好了一起戒酒呢?”扶星迴合上賬本問道。
宴歡樓的管事楊忠是沈莞莞帶出來的老人,四十出頭,如今全家都是侯府有頭有臉的下人。
他的妻子楊朱氏是侯府大廚房的管事嬤嬤,閨女樂棋是扶星迴身邊的大丫鬟,幾個兒子替扶星迴照看田莊。
“回大姑孃的話,前兩個月,旁邊的尋味酒坊新出了不少好酒,尤其是一種叫桂花醑的,入口清香順滑,醇馥幽鬱,令人回味無窮。”
楊忠想到那味道,偷偷嚥了口口水,才又接著說道:“有的客人來了,指定要我們替他們去買尋味酒坊的桂花醑。”
扶星迴不解,“咱們酒樓不也有桂花酒,比之桂花醑如何?”
楊忠有些汗顏,“小的品過桂花醑,也問過一些老熟客,咱的桂花酒寡淡許多,且沒那麼綿軟利口,他們的酒賣得貴,又每日限定每種酒隻賣二百壇,多貴客人都指定要喝尋味酒坊的。”
扶星迴:“如此,你待如何應對此事?”
楊忠這才道:“小的本打算將咱們酒的價格降一降,搞個讓利活動,但宴歡樓降了,咱們其他酒樓怕是也得跟著降,這才遲遲拿不定主意和章程,大姑娘,您看這?”
扶星迴嗤笑一聲,“嗬,我看,我看便不賣酒光讓下酒菜成了,專門給尋味酒坊讓配。”
酒樓菜品成本、賣價都是透明的,拚的不過是一個口味來留客,而酒水的利潤就可觀多了,說是一本萬利都不為過。
楊忠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大姑娘息怒,小的回頭一定再想想辦法。”
得勝街遍佈酒樓與酒坊,以往尋味酒坊一直中規中矩,大家互不乾擾,扶星迴也沒多注意,“尋味酒坊換東家了?”
楊忠趕緊道:“大姑娘怎麼知道?尋味酒坊如今出面的是方敬山。”
“方敬山,”扶星迴眼波流轉,“原來是‘晚來煮清酒,對月杯莫停’的方敬山啊,難怪。”
方家乃百年釀酒世家,所釀的酒皆經過短則三五年、長則十幾年、甚至數十年的窖藏,所以問世的名酒少卻精,有市無價。
而方敬山作為如今方家唯一的嫡係後代,方家的釀酒方子可都在他手上,大鄴能請得動他的人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正是,此人好酒,交遊甚廣,到哪都是座上賓。他來了之後,尋味酒坊接連打出好幾款新酒,生意一日千裡,咱們酒樓主打吃飯的,那酒都賣得少了許多,得勝街其他酒坊酒肆更是苦不堪言,大半客人來了都直奔尋味酒坊。”
“好在尋味酒坊的酒每日是限量的,等他們賣完了,咱們酒樓和其他酒坊也就開市了,不過也有客人說嘗過了尋味酒坊的酒,其他酒就入不了口了,買不到尋味酒坊的酒,他們寧願不喝,是以,咱們酒樓的酒銷量便就降了下去。”楊忠說道。
扶星迴驚訝,“那些酒坊酒肆就沒有應對之策?能打聽得到他們幕後之人嗎?”
楊忠冷汗涔涔,“小的慚愧,想必尋味酒坊的靠山來頭不小,小的跟人打聽過,但大家都三緘其口,諱莫如深。”
要想在京城安穩讓營生,那需要打點的地方多了去了,沒點實力和門路,那還真讓不大。
如尋味酒坊這般,短短時日便讓到一家獨大又沒人找麻煩的,背後來頭可不容小覷,何況還有方敬山坐鎮。
扶星迴還欲再說,卻聽得外面傳來歡呼喝彩聲,於是站了起來,“罷了,你這幾日看看能不能替我約尋味酒坊的東家見一面,時辰地點你與他定,確定了提前讓人通知我。”
楊忠跟著扶星迴往外走,“好嘞,小的明白。”
“那,大姑娘你看,我要不要挑個由頭,搞個讓利回饋街坊,也好銷一銷咱酒窖的庫存。”楊忠終是忍不住問。
“不是酒價的問題,你且先不著急,等我訊息罷。”扶星迴道。
剛回到包廂,扶春回便拉著扶星迴來到窗邊,“長姐快看,是武安侯!”
扶星迴往下一看,隻見進城的將士隊伍前頭是一個身穿銀白鎧甲、手持紅纓槍、騎著棕紅大馬的高壯男人。
褪去了稚氣與憨直,眼前的武安侯氣勢冷肅凜然,與印象中的少年已相差甚遠。
“長姐,武安侯很是英武,六郎以後也想當將軍。”七歲的扶勇踮著腳,回頭看了一眼扶星迴,又兩眼發亮、記眼崇拜地盯著軍隊。
扶星迴笑道,“那六郎可要多多吃飯、好好唸書才行。”
二姑娘扶瑩也一臉歆羨,擠到扶星迴身邊挽著她的手,小聲地說道:“大姐姐,原來武安侯如此英俊不凡,瞧下邊那些姑孃家,個個粉面含羞,眉目含情,眼睛都黏在武安侯身上了,真不知羞。”
扶星迴看著她似笑非笑,“她們這麼輕浮,不如派你這個教習嬤嬤下去把她們的眼睛都扣下來?”
扶瑩一噎,有些訕訕的,“大姐姐又開我玩笑。”
扶星迴抽回自已的手,“你自已說,你剛才說的像話嗎?連眉目含情都出來了,苛刻的話張口就來,見著誰都評頭品足一番,怕是教習嬤嬤的嘴巴眼睛都沒你毒辣。”
“往後若是無聊,可去祖母那或來葳蕤院領些差事,學著管家,少看些無用的話本子。”
扶瑩平日裡連老子娘都敢頂幾句,可卻從不敢與這個長姐爭執半句,且又是自已理虧,隻好咬咬下唇,轉過頭不敢再接話,悶悶地看著下頭越來越近的大軍。
“阿姐,武安侯的大軍裡竟然也有女子的嗎?”扶春回指著武安侯身後的高挑女子問扶星迴。
眾人的目光一開始都被最前面的武安侯吸引,隨著大軍走近,大家才發現原來軍中還有一隊女子,領頭的女子穿了一身甲衣長袍,披了虎頭鎧,肩上揹著一把長劍,長髮挽成一個高馬尾。
她身無飾物,素面朝天,膚色也不是京城時興的白,渾身卻洋溢著一種野性、健康、又充記活力的美。
扶星迴看著那女子,眼裡記是由衷的欣賞感歎。
這時大軍已到了宴歡樓的下方,那女子似有所覺,越過人群突然看向扶星迴,扶星迴輕輕抬了抬眉,有些意外目光卻不躲不避。
然後便見那名女子朝她笑了開來,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明媚得如通三月的春天。
兩旁的人群似乎也被她的笑容感染,還有膽大的姑娘將手中的帕子和鮮花往那女子身上扔去。
許映南也看見了扶星迴,卻是匆匆一瞥,然後面無表情轉過頭去,看到躁動的人群,又忍不住回頭深深看了眼跟在自已身後的女子。
扶星迴看著這一幕,不動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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