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時候真的在懷疑，陳明山到底還算個人麼？

“陳楠，你他媽夠了，在你沒還清那十萬之前，老子還是你爹！”

“聽懂了嗎？！”

“懂個屁！”陳楠聲音剛毅，眼中透著冷淡與決絕：“這十幾年來，我都沒想過要從你們手中拿到，或者爭到什麼...”

“我受夠了那種天天撿著你們吃剩的飯菜...也受夠了那種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生不如死！”

“為什麼...我隻想好好讀書，這個要求...很過分嗎？”

“況且你早就不是我爹了！”

一字字，一句句，鏗鏘有力的落在這狹小的空間內，這十幾年來，他的怨氣早已堆積成山，反覆痛折。

此時此刻，終究還是全數發泄出來了...

話落，陳明山怒火攻心，又欲動手，卻被王君澤伸手攔下。

“哎哎哎，您乾嘛呢，這是學校，有話好好說...！”

王君澤一邊擋在陳明山身前，一邊又表情嚴肅的望向陳楠，斥道：“還有你，平時看你乖乖的，這會兒就不老實了，去，上晚自習去，快點...”

“你走一個試試！”

陳明山見此，情緒變得愈發激動起來，這逆子到現在，還敢跟自己頂嘴？

當初就該活活打死他！

“哎，差不多得了啊，陳先生，這裡是學校，您這大吵大鬨的，别的學生老師瞧見了，怎麼想？”

王君澤還在苦口婆心的勸說道，隨即又朝陳楠揮了揮手，示意他趕緊離開。

陳楠的淚水滴落一道又一道，他捂著臟兮兮的書包，一步又一步的朝門外走去...

“陳楠，我他媽當初就不該給你生下來！”

“你...你簡直就是無可救藥！”

“我說過了，這十萬在你沒還清之前，老子永遠都是你爹，聽好了！”

陳明山的吼聲響徹著整個教職樓，他也顧不上什麼顏面，就是懟著陳楠一頓數落，猶如潑婦。

耳邊喋喋不休的聲音還在傳來，陳楠不理，暗罵一聲後，直接離開了辦公室。

剛從地獄中脫身的他...眼見前途光明一片，卻又被拖入了一處更深的泥潭中，來回掙紮著，傷橫累累。

他自顧自的走了，可剛下樓梯，與此同時，王君澤竟追了上來，並將他拉到一旁。

“陳楠，我知道你不想離開學校，但你跟你的父母關係是不是有點太...糟糕了？”王君澤輕聲問道。

“王校長，不是什麼人生下來，都能生在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一旦有了偏見，不管你做什麼，都是錯的。”

“我跟他們之間的關係，也沒有任何輾轉的餘地了。”

前世的自己，已經遭罪活過大半輩子了，可謂是痛不欲生。

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才真正看清陳家人的面目。

血換來的教訓，已經死死刻在骨子裡了...

這一世，更是要遠離他們。

他們所做的一切，也絕不可能得到原諒。

“話是這麼說的...陳楠，你是學校的尖子生，這是毋庸置疑的。”

“我也很痛惜你的遭遇，你就好好準備高考，你爸那邊的工作，我會去做，你啥都别管了。”

“如果你想住校，直接跟我說就行，不然你去外頭租間屋子，費用我自掏腰包，就當是學校資助你的...”

王君澤拍了拍陳楠的背，柔聲說道。

陳楠點了點頭，但他拒絕了王君澤的好意，一是不想欠人情，二是這樣做，難免會惹人舌根。

陳楠回到教室，整個人都是飄忽不定，滿腦子都是那虛無縹緲的十萬塊錢...

他低垂著頭，斂下昏沉的眸子，周圍燈光明滅，多有談笑風生的聲音傳來，而他卻是孤身一人坐在窗邊，顯得與所有事物格格不入。

他的心像此時此刻是被什麼東西掐住了，喉結微微蠕動深深嚥了口氣，這口氣像是塊石頭一樣，壓的他犯噁心。

老天爺...為什麼這麼不公平...

常時看到别家孩子，牽著自家大人的手，他也曾渴望過...

那種親情，究竟是什麼樣的？

一定很幸福吧...

一天的勞累，使得他筋疲力儘，沒一會兒，就趴在桌子上，朦朦睡去...

......

夜已深，明月高懸，碎裂的月光透過摺疊窗映照進來。

“嘿！醒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