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夫人性子強勢,年輕時曾跟著仙逝的謝老爺子打過山匪,上過戰場,夫妻二人硬是靠著血肉拳腳,將原本衰微的謝家重振起了門庭。
於謝長翎而言,他對謝老夫人最是尊重、敬慕。
然朝堂已定,武將難有立功建業之機,謝家曆經兩代,已隱隱有了日落西山之兆。
幸而祖宗保佑,出了個謝長翎。
看到女子被一團落雨潑了面門,謝長翎竟是一時覺得好笑,壓著嗓子,輕嗤了一聲,很是看不上。這條長廊通向外院,往來之人頗多,倒是從未有人敢在這兒堵過他。
身後的丫環白芍聽見了,心底隻覺得汙糟,這些女子實在是不顧身份,任誰都趕著往主子身前湊。
隨後,一雙黑色的男靴從沈昭月的眼底走過,半筒長靴繡了金線勾絲的竹葉,看樣式就知是尊貴之人,往著內院走,又無須府中仆從引路,那應當是謝家人了。
沈昭月是女眷,除了謝輕舟外,自是鮮少與謝家郎君接觸。
這一點,沈昭月自認做得極好,唯獨謝家大房嫡出的七郎謝長嵐讓她為難,每每遇見總會攔她說上幾句,雖避了又避,但總有躲不掉的時候。
幸好,此人不是謝七公子。
沈昭月屏息凝神,隻盼著對方快快走過,千萬不要與她言語。隻因她雖一動未動,卻是實實在在感受到了對方氣勢上的壓迫,連著身邊的涼意都更甚了。
她竟有些怕他。
謝長翎身後跟著兩個婢女,白芍打傘,殘荷提籃,正趕著給謝老夫人送新出的栗子糕。
“哼。”
一聲冷哼傳來,是個婢女的聲音,鼻腔裡哼出來一陣嘲諷。
沈昭月臉上漲紅,她獨自在此處,怕是被人誤以為是故意等著的。
謝家人丁興旺,卻是鮮少有女郎,謝家老夫人卻是最喜女兒乖巧,又是心善,各房都使了勁想生個女兒出來,卻唯有二房得了兩個女兒,一個早早嫁了出去,一個才剛滿十二。為討老夫人的歡心,其餘三房也都留了些旁親的女郎來謝家暫住,也有如沈昭月這般失了父母,前來投奔的。
等到女郎們都到了婚嫁的年紀,多多少少會將算盤打到謝家郎君的身上,一年到頭,處處都是偶遇相逢,好不熱鬨,但到底是失了身份,連著謝家的仆人都見怪不怪了。
“今日雨水多,姑娘還是早些回屋裡歇息,可别落了寒。”對面的婢女說了一句。
雖是提醒,但更帶著些冷嘲的意思。
沈昭月被人點了話頭,若是不回,便是無禮,她隻得保持著垂首的樣子,按著手心,柔柔回了一句:“多謝提醒。”
隻這一句,便讓前頭正走路的謝長翎頓了下腳步,但也隻輕輕頓了一下,連他自己都不知,自己為何停頓了。
聲色嬌媚,誘人浮沉。
謝長翎的眼底暗色湧動,隻一刻便消散不見了。
等到人走遠了,沈昭月才長籲一口氣,她屬實是嚇到了。
“姑娘!”香葉剛才也嚇了一跳。她借了傘來,來得路上撞見了謝二公子!那一臉陰沉凶煞的模樣,嚇得她跪在地上半天不敢起,這膝下的褲襪都濕了。“我剛撞見二公子了,可真是嚇人。”
原是謝家二郎啊,難怪有那身氣度。
謝家二郎,年十七被欽點為探花郎,二十任大理寺少卿,殺伐果斷,剛正不阿。可半月前,卻是突然惹怒了當今聖上,無奈辭官回了廣陵,實在是讓人唏噓。
然而如此人物,哪怕歸了家,仍舊是謝家數一數二的郎君,無人敢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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