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對自身的肉體煉造,此名煉骨,這等境界有三個小境,有初、中、上之分。”
“第三個境界,是對內心亦或說魂魄的鍛磨,名為鍛魂,也同上,有三小境之分。”
“後面,依次是九合、展鋒、神藏、入海、逍遙,分别代表人境契合、利劍出鋒、內外兼修、汪洋大海、逍遙塵世、窺探天機。”
陳小白思索片刻,問道。
“從九合開始說的這樣簡便,是因為大多數人都沒有達到這個境界嗎?”
邱皋點頭,迴應道。“小子,若突破境界如同吃飯喝水一般簡單,世間早已是我人族的天下。我如今三十有四,十三歲入影閣,二十一年,僅僅勘破鍛魂初境,而還有更多的人,話費數十年,不過窺幽大成,甚至窺幽小成。”
“那麼,這些災殃,分别要什麼境界的人解決。”
“實話實說,小子,窺幽隻是才入門,可以解決己級災殃之下的無害妖物,亦或,鬼物,實際上,鬼也許比妖物更狡詐,也許窺幽連己級的鬼物都解決不了。”
“而後,煉骨,可以堪堪接觸丁級之下的災殃;而到了丙級的災殃,智慧很大,上等鍛魂境界可能可以解決,實際我也不確定,畢竟死在這種災殃手裡的人,太多了。”
“再論甲、乙,這兩種級别的災殃,這麼說吧,初王曾經派遣一個智慧超然的文臣,以及一位展鋒大佬跟隨,去處理一起乙級災殃,兩人都沒回來。”
“實際上。”邱皋又滿面愁容,“我們和災殃的關係並不對等,曾經有個武者,實在窮途末路,乞求神鬼相助,初王也祭祀上天數十年,沒有任何改變,死的最多的還是我們。”
“而大晉,沒人到達窺天,最高的不過逍遙初境,還隱藏在塵世,百年來從未有任何蹤跡。隻是有人曾經預言,三百年後一定會有一人到達這與天相論的境界。”
陳小白眼神更複雜了,沒想到,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他又問道,“百姓呢,一點未察覺?”
“官家對外宣稱,瘟疫亦或猛獸,倘若有人猜測到,便會派專門的人去進行攝魂,抹除記憶。”
陳小白眼神更複雜了,“總有一天,他們都會知道的。”
“還不到那個時候!”邱皋有些激動。
兩人都沒說話,沉默看著水中自顧自嬉戲的遊魚。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還是陳小白打破了沉默。“大人,從未想過尋其他的道路嗎?萬一,隻是在武學沒有造詣……”
邱皋突然沉默,眼神有些複雜,似乎有些猶豫,半晌,還是苦笑著說道。
“我,是個例外。試過了所有能試的,總之,沒事,前路狹窄又何妨?”他又來一句,“老子這種人就是天生逍遙人間。”
說完這話,邱皋突然矇住眼睛。
“說實話,我隻不過是個,體能比常人稍微好上些許,一心追求武道,都沒有結果的普通人。”
什麼也沒有嗎?
似是看出了陳小白的疑惑,邱皋又解釋說。
“不是所有人都有所謂的天賦。”
“影閣,固然注重天賦,篩選程式亦極其繁複。”
邱皋望著天,沉重歎氣,緩緩說道。
“影閣,也有我這樣的普通人。實際上,他們大多是從帝王禁衛裡篩選出來的。大多都會常人眼裡的飛簷走壁,但對上妖物,遠遠不夠。”
邱皋細細端詳陳小白,隨意一笑。
“所以,我見到你的第一眼,心裡有個聲音告訴我,一定要將你招入影閣。”
陳小白若有所思,“所以,我這就已經進影閣了?”
邱皋笑了笑,說道。
“自古帝王之業,重在法度,咱們那個小君主施行明法,嚴苛律條。仿明君治國之道,但,終究不夠,上面有個容顏不衰的老妖婆,下面有一群虎視眈眈的世家。”
“開國之君設立影閣時,當時盛名天下的卜者黃利子揚言【設此閣者,欲聚賢良,廣集俊才,以養風化。三百年後,若能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則國家之難自可解救,盛世再現】。”
“而一年後,正是三百年預言。”
“這個黃利子,是什麼人物?”
邱皋抿了抿嘴,喉結上下滾動,帶著些許忌憚回覆:“沒人知道他來自哪兒,他風頭初顯之時,正是道和十四年,初皇四十餘歲,也是舉國瘟疫之時,百官心力交瘁,這人卻無懼瘟疫,獨自進了難民堆。”正聽的入神,邱皋一個大喘氣,驚恐續上:“他!沒人知道他做了什麼,第二日,王城的瘟疫竟消失不再,而後第三日、第四日,活人的氣息以王城為中心,傳遍全國。”
“也是他,看到三百年後,會有那與天相論的人出現,我們苦苦等候。”
“!!!”陳小白也異常震驚。這黃利子,是人是神?一眼望穿三百年,這是人能做到的?
看到陳小白也一副震驚樣,邱皋捂著拳頭,輕咳一聲,“咳——這般傳說中的人物,咱也接觸不到,還是談談現下。”
可惜,任誰也沒想到,未來有一天,兩人會以極其狼狽的姿態遇到這傳說中的人物。
“除了沒有任何天資的普通人,其他的,各村、鎮的小管事會呈上成百上千名單,而後交由直隸重要大城再次篩選,出身、血脈、天賦、品格這些東西都極其重要,當然,在這些大城中,影閣會安排一到兩個精良進行監督,不過,他們並不會直接露面。”
說到這裡,想到了一個讓他頭疼的身影,邱皋沉默了一刻,無奈繼續,“也不乏有人會將自己偽裝成名單之人,在大城最終的文武之比中親身監測。”
“這樣,大城的人也玩這麼花?”陳小白些許驚訝,這還玩兒雙面間諜,大城套路果然深。
“在這些重要大城晉級後,才有資格到建安王城,由曆任太常…或太常之徒,親自出題。”
“答對了就是陰巡使?”陳小白帶了些許疑惑詢問,一邊暗自思索,這工序,和古代科舉,簡直異曲同工。
當他問出這句話後,空氣直接凝冰。
邱皋臉色不明,眼神驚悚,看樣子是想到了什麼大恐怖。
氣氛就這樣持續凝結了片刻,他才皮笑肉不笑迴應:“最後,也就是最重要的,是面見天子,由天子考覈。”
“你被天子傷害過?”
哢嚓——
黑臉男人想著腦子裡紅白交織的畫面,也就是那一次,他失去了第一次。
怒從中起,他一個用力,手中的茶杯化為齏粉,隨風而散。
陳小白識趣地不再多問。
……
一隻外形酷似烏雞的煤球,吃力跋涉寰宇間。
快被鴉羽淹沒的小眼,瞥見“涼州城”三個大字後染上喜色。
……
“啊啊啊啊啊——阿嚏——”
莊重的書房內,紫檀木桌上鋪陳著幾張宣紙和墨香四溢的墨硯,筆筒裡插著幾支狼毫筆,少年皇帝捏著一支精美的狼毫筆,重重地在宣紙上畫了一痕,潔白的宣紙瞬間被墨色渲染。
“主兒,您怎的又風寒了?”白髮蒼蒼的老太監停下研磨,擔憂問道。
“許是又有人偷摸著罵孤。”少年皇帝惡狠狠地揉揉通紅的鼻子,丟下那張被汙染的宣紙,拿起新的。
老太監愈發擔憂,又多嘴問了一句:“老奴尊貴的主子啊,您可對自己上點心吧!”活像一個儘心儘力,無微不至的好太監。
“德全,前日亥時,你在哪?”
帝王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老太監汗如雨下。
沒有得到回覆。
少年再不言語,神色冷漠,重重在宣紙上寫劃,一個大大的“殺”字躍然紙上。
瞬間,老太監寒毛乍起,猛地跪在地面,不住磕頭:“主兒饒命,主兒饒命!!!”
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對,在少年帝王身邊呆了十餘年,便想著有情義,即便他背叛了少年,看在這星點的情義上,他依舊會留自己一命。
錯就錯在,他太自信了,自以為揣測清帝王心思。
少年皇帝仍舊不言語,面無表情看著那‘殺’字。
“奴婢不會了,是太後拿奴婢的家人要挾奴婢啊!!主兒!!”老太監破碎的嗓子越發淒厲。他照顧了少年天子十餘年,與這位君王同生共死,最終,還是起了莫有的貪戀而走向死路。
從暗處突然出來兩個黑衣死士,堵了老太監的嘴,拖著往外去了。
書房一片寂靜。
劉玉顫著手,拿起那張宣紙,手上青筋四起。
刺啦——
宣紙粉碎,‘殺’字也四散飄在地面,一滴淚毫無征兆落在地面,融入這座冰冷的建築。
很小的時候,他也曾將身邊的人當家人。
後來,師傅對他說:“您不該如此,您生來就是是至高位上的孤寡之人。”
暗處守衛的人心裡大駭,疑心自己看錯了,帝王,怎會落淚?
與此同時,奢華的宮殿內,側躺於風榻閉眼假寐的女人猛地睜眼,眉宇間閃過一絲狠毒。
“兩頭討好的狗果真沒有好下場。”聲音如玉石碰撞,婉轉動聽。
她身著繡有繁花的絲綢長裙,輕盈地起身,裙襬如漣漪般輕柔流動。
頭上精緻的髮髻,上麪點綴著璀璨的珠翠和金銀飾品,流光溢彩,映襯出她細膩光滑的肌膚。
任誰看,也會誇讚一句:纖手輕撥月華清,一笑傾城絕豔生,當真是好一個美豔妙齡少女!
可知曉她身份的人,恨不能敬而遠之。這正是當朝太後——甄婉寧。
一個外表足以欺騙所有人的蛇蠍女人。
……
“喳——喳喳——”一陣可愛的烏鴉叫由遠而近,從高到低,接近陳小白。
而在邱皋的耳中,這兩聲表達的意思儼然是:“孫子!爹來給你發錢了,迎接爹!”
邱皋的臉本就黑,可與黑夜並肩,這下直接黑中泛綠。
“嘎——”烏雞似的胖信鴉被狠狠揍了一頓,淒慘的哀嚎不時傳出。
打過癮了,邱皋先一手搶過信鴉抓著的小袋,之後極為變態衝信鴉大大的黑頭上吐了口唾沫,拍拍手轉身就走。
陳小白也不敢言語。
說真的,他從沒見過這麼有靈性的黑鴉,保不齊年紀比他太爺爺的骨灰還大,哦不對,他沒太爺爺。
“秦老頭說,雲至也會來。”邱皋極其不爽,叉著腰叫喚:“嘖,又要被這小子搶風頭了!”
“雲至?”陳小白疑惑詢問。
“一個小道士,天資異稟,年紀輕輕就快繼承太常的位子了。”顯然,這黑臉人小氣吧啦,並不想在這叫雲至的人身上多浪費口舌。
“說說你身上的東西。”話題轉移地很快。
“他那小兒子,說實話,死的離奇。”邱皋一邊數著手裡的銀錢,一邊無意說道。
“我想去看看。”陳小白思索一番,正色回覆。
“行,咱哥倆今晚夜探梁府。”
還不等兩人往下商量,一陣驚呼打斷氣氛。“大人!!救命啊!!!”守門的柴六鼻青眼腫慌忙跑進院子,臉頰兩側則是明顯的淤青,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你這是?”邱皋皺眉,本就極黑的臉再黑了個度。
柴六委屈地捂著臉,泣涕漣漣:“門口來了個瘋瘋癲癲的青衣小道,逮著俺倆兄弟就揍,俺跑的時候,大哥還被他騎在地上錘…”
……
這不就是妥妥明面打邱皋的老臉?
“出息!兩個壯漢還乾不過一個年輕小道!”邱皋那叫一個恨鐵不成鋼。
柴六還想張嘴說些什麼,“住嘴!丟人現眼的玩意兒!”邱皋厲聲嗬斥。
話是如此,他還是大步邁向門外,穿過大堂,直接到了正門。
陳小白呆呆愣在院裡,問柴六:“你想說什麼?”
柴六捂著臉,老實巴交回覆:“那小道人自稱‘雲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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