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答應母親跟林霽去遊湖,林鈺這回並不拿喬,午後十分準時地出現在林府門口。
林霽從車上望下來,待那嬌小的少女被攙上馬車,隻問:“你要帶這許多人?”
除了朱簾青黛,車下還跟了兩名丫鬟,外加一個鳴淵。
林鈺不解釋那些人的用處,隻說:“隻有青黛跟我們上船。”
林霽沒再追問。
可一旦他不開口,馬車內就有些過分安靜。
或者說死寂。
要她說,林霽的名就不該取個雨過天霽的“霽”,寂靜無聲的“寂”才更貼切些。
反觀她略顯浮躁,林霽倒還算自在,眼光從她發間首飾打量到身上衣裙,最終在她面上落定。
今日的似乎不同。
棲鶴堂的婆子拿那件錦袍給他看過,洗不去的胭脂偏向水紅,今日卻是粉中帶紫一個淺淡顏色。
柔柔暈開在她頰邊,更襯得膚如凝脂,百媚千嬌。
“我的臉上,有何不妥嗎?”
林鈺一抬眼就發現他在“審視”自己,小心撫上面頰,又怕揉花了妝容。
對妹妹的胭脂生出綺思,實在並非君子所為。
男人狀作無事地移開眼,不答反問:“昨日那位程姑娘,你喜歡她?”
誰會喜歡炮仗一樣的人啊。
林鈺把手落回膝頭,猜想是昨日自己說的話被他聽去了,又不好前後不一。
於是隨口說著:“程大姑孃的父親,乃是當下鬆江巡撫,將來說不定還能入閣;那這程姑娘便是未來皇都的高門貴女,自然與兄長相配。”
男人們那些話怎麼說來著?娶妻娶賢嘛。
程可嘉雖說性子太過強勢,可樣貌生得不俗,又是慣愛管事的,執掌中饋一定能行,她並不覺得委屈林霽。
也自覺這番話說得天衣無縫,可不知怎的,身邊男人不搭理自己了。
林鈺呆坐著,眼前情境卻並不陌生。
前世從那場相看宴回來的馬車上,她隨口問了句“承平伯府那個譚景和怎麼樣”,林霽也是這樣擺臉色。
他昨日拒絕程可嘉,想來是對人不感興趣。
那當時不看好譚景和,乾嘛不對自己說呢?
真是怪人。
滿腹牢騷憋到馬車停駐湖岸,林霽才又開金口說一聲:“到了。”
他身邊的曹順不知去哪兒了,登船時隻剩林鈺帶著青黛。
陵湖正處芙蕖盛放的時節,蓮葉擎起綠蓋,各色蓮花嬌藏其中,隨湖上碧波一同盪漾。
面前桌上備了蓮子和清茶,林鈺喜歡蓮子,但不喜歡剝。
偏偏青黛被林霽留在門外了。
“你與那家奴,究竟想要如何?”
窗外澄澈無雲的天,林鈺幻覺有烏鴉飛過。
“我分明說過了,他有名字,他叫鳴淵。”
轉過腦袋,但見對麪人撩過一把蓮子,眼皮都沒抬一下。
林鈺就更來氣,“兄長近來好愛管我。”
“旁人也就罷了,他與你並不相配。”
他指尖蓮子褪去青衣,骨碌滾入另一個小瓷碟中。
又說:“你總不想嫁個小廝潦草一生。”
“小廝又如何?”
還真是哪壺不開偏提哪壺,從前自己落難的時候,可沒見他站出來替自己說話。
“在兄長心中,人天生便是分三六九等的,因為他是府上家奴,是而無論品貌如何,待我如何,他就是配不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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