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禦史不理解,不過是不收禮罷了,這有什麼令人奇怪的?
既然二殿下不見人,陳禦史打算先回家,等二殿下身體好些了再來拜訪,結果剛抬腳,就看到戶部的小吏走了過來。
“大人們都在這裡作甚?”那戶部小吏不解地望著眾人,手裡拿著的,正是捐銀條子。
這些大臣上朝時身上肯定不會帶多少銀子,因此昨日去戶部寫的都是捐銀條子,再由戶部官員帶著捐銀條子,去大臣家中收錢。
有些官員捐得少,無需時間籌集銀兩,小吏昨日便已經去過了,今日去的都是捐額大的大臣家,至於承歡殿……
其實他昨日便來過一趟,卻被告知銀子還沒到,讓他今日再來。
可看眼前這情形……不會是又打算不給銀子了吧?
那戶部小吏不由著急道,“這門是進不去了?那捐銀條子怎麼辦?下官昨日便來了,說是今日來拿錢啊。”
“啊?你昨日來,二殿下沒給你錢?”
“是啊。”那戶部小吏哭喪著臉,“就四十兩而已,下官也不明白,為何二殿下非要拖著讓今天來拿。”
現在想想,四十兩白銀對承歡殿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怎麼會需要時間籌集?
二殿下,這分明是連四十兩銀子都不願意出啊!
“不是吧?四十兩都不願意出?那……”有大臣不由看向陳禦史,眼神複雜,“那還真是博了美名,又未傷了銀錢啊……”
聽到這話,陳禦史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上前一步,對那承歡殿的侍衛質問道,“二殿下這是何意?既然不願出銀子,大可不必搞那些彎彎繞繞,微臣雖官微言輕,卻也不是可以任人戲耍利用的!”
“大人定是誤會了……”那侍衛就是個守門的,根本不知曉此事,尤其剛剛二殿下看起來心情很不好,他可不敢再進去觸了黴頭,因而道,“各位要不還是明日再來吧……”
“可晚上這些銀子就要押送去益州了……”戶部小吏面色悲涼道,“若是湊不齊,就隻能、就隻能……”
隻能他們這些乾活的小吏補上去了。
可他們的月俸比陳禦史還少,四十兩,拿什麼補?命嗎?
“唉,二殿下這也太不厚道了,區區四十兩而已。”
“就是啊,陛下賞賜了他多少珍寶,臨到頭竟是隻進不出……”
“昨日大殿上說得冠冕堂皇,結果自己連這點兒銀子都不捨得出,嘖嘖,虧我還以為殿下長大了……”
大臣們不由嚼著舌頭,陳禦史越聽越氣,上前怒道,“算了!這四十兩我出!就當買個教訓,算是看透二殿下了!”
“明日本官定要參二殿下一筆,實在是言而無信、堪擔皇子之任!”
“你跟我走!”陳禦史拎起食盒,拉著那戶部小吏扭頭就走,結果剛走兩步,就聽到前方有人喊道,“哎呦,怎麼這麼多人啊!各位官爺麻煩讓個路,我們這邊急著呢!”
眾大臣扭頭,隻見十來個穿著太監服的宮人腳步匆匆,每兩人抬著一個紅木箱子朝這邊走來,那些箱子似乎很重,抬箱的宮人看起來十分吃力。
“這是哪個宮的人?”有大臣探頭問道。
“好像是玉芙宮的。”
“那不就是柔妃的人?他們怎麼來這裡,抬的什麼?”
“哎喲,可終於趕上了!”待將那六個箱子抬到承歡殿門口,那玉芙宮的太監,便是對著守門的侍衛催促道,“快去稟告二殿下,雜家帶著銀子來了,那雲鍛錦還有滄海珠,還請儘快送去玉芙宮!”
聽得此事,侍衛連忙進殿,不一會兒便帶著庫房管事出來了,那庫房管事掀開紅木箱子,眾位大臣便驚訝地發現,裡面竟全是白花花的銀子!
好傢夥,這是怎麼個回事?
“來人,清點一下。”那庫房管事的氣度一看就是個穩沉的人,一聲令下,身後的兩個小太監便立馬上前,在一番清點後道,“管事大人,數量對得上,共計白銀三千兩。”
三千兩?!這麼多!
柔妃為何會突然送二殿下這麼多錢?
“哎喲喲,怎麼這麼多人啊!都讓讓,我們這邊急著呢!”熟悉的台詞響起,眾臣回頭,便見又一路人馬急匆匆提著箱子走過來,“都起開,耽誤了熹妃娘孃的東西,以後有你們好受的!”
“快去稟告二殿下,雜家帶足銀子來了,熹妃娘娘還想要兩匹雲鍛錦,她願意出比柔妃娘娘還要高的價!”
“什麼?”柔妃那邊一聽,頓時不樂意了,這雲鍛錦極為稀貴,幾年都不一定能產出一匹,可以說是有價無市,皇宮內唯有的三匹雲鍛錦,可都在承歡殿。
原本說好了的,這三匹雲鍛錦都賣給柔妃。
可誰曾想,熹妃竟是突然跳出來,說是要加價,還一下子就想要兩匹!
“哼!早就知道你們重華宮的不當人,啪啪!”那玉芙宮的太監拍拍掌,便見草叢後又走出幾人,提著銀箱子高聲道,“娘娘早就吩咐讓我們多帶些銀錢,就是為了防你們這些小人攔路阻撓!”
“你們才是小人,一個破商戶之女,也敢將雲鍛錦買斷?若是識相,速速……”重華宮的人不禁惱羞,正當兩方人馬即將鬨得不可開支,第三路人馬橫空出世,“都讓讓,妲貴人的路你們也敢攔——?”
大臣們:?
又來?
不僅又來了,還又又又來了,後宮佳麗十幾個,幾乎每個宮都來了人,有錢的拿錢,沒錢的則是來看熱鬨,好回去給講給自家主子聽。
庫房管事站在最前方,彷彿早已看淡生死,寵辱不驚道,“各位不必再爭搶了,之前說好的多少價,能換什麼,都是定數不變的,熹妃娘娘若真想要那雲鍛錦,大可去玉芙宮與柔妃娘娘索要。”
他淡淡掃了一眼這些後宮宮人,“諸位在我承歡殿門口鬨事,若是驚了殿下的病體,一怒之下將所有珍寶都收回,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一聽這話,眾人頓時安靜下來,不敢再出聲。
誰不知承歡殿那位喜怒無常?若當真驚擾了他,那這些奇珍異寶可就再也沒機會拿到手了。
身為後宮之人,他們最是清楚建帝對承歡殿這位的寵愛,而但凡與承歡殿有關的東西,譬如一枚滄海珠,便是能讓皇帝陛下去妃宮之中侃侃而談,待侃到了深夜,會宿在哪裡便不必多說了。
因此,這東西必須到手。
見眾人都歇了聲,庫房管事這才看向人群,“哪位是戶部的官員?”
突然被點名,戶部小吏愣了一下,連忙出列,“是在下。”
庫房管事打量了一眼戶部小吏,這才淡淡道,“你速速趕回戶部,派人將這些銀子帶走。”
戶部小吏茫然:“啊?”
“這些銀子,是殿下捐給益州災民的。”庫房管事微微一笑,眼神之中頗有幾分意味深長之色,“殿下說了,戶部尚書大人會知道的,這些銀子該去往何處。”
戶部小吏愣然,隨即便是立刻領悟了其中深意,連忙抬手道,“下官明白!二殿下宅心仁厚,憐憫益州百姓受難,拖著病體也要為百姓籌銀,實乃文武百官之楷模,吾等之前誤會至深,實在慚愧啊!”
其他大臣反應過來,也是一臉愕然,紛紛附和,“吾等慚愧啊!沒想到二殿下竟是如此深明大義!”
一旁的陳禦史,直愣愣地看著這一切,待反應過來之時,驀地老臉通紅起來。
他竟是誤會二殿下了?
他真該死啊!
那庫房管事又揮揮手,身後一人端著銀盤上前,上面放著是,是整整三十九兩九錢九十九文,他淡淡道,“這是殿下之前答應的捐銀。”
戶部小吏連忙接下,手裡的捐銀條子被庫房管事帶走,承歡殿的大門再度緊閉,謝絕了一切來客。
眾臣恍惚地看著這一切,直到最後,戶部小吏清點了那些箱子,顫抖著聲音道,“整整一萬兩白銀!”
誰能想到,一向摳門隻進不出的二皇子殿下……竟是為益州災民捐了一萬兩白銀外加三十九兩九錢九十九文!
這要是放在以往,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二殿下,您當真是——
大限將至了嗎!
一時之間,宮中謠言再起,猶如大風狂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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