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大將軍皺著臉,怎麼說疼就疼了?
眼看著正德公公將人扶到後面去,他不得不作罷。
片刻後,坐在勤政殿屏風後軟塌上的皇帝抽開撐著腦袋的手,臉上並無半點病色,詢問道:“走了?”
正德公公彎腰稟道:“走了。”
皇帝瞧他一眼:“反應倒是挺快。”
“多謝皇上誇獎,都是老奴該做的。”正德公公始終一副笑眯眯的模樣,他既是皇上近侍太監,自當為皇上排憂解難。
“聽容大將軍之意,大將軍找了多年的妹妹一直在雲京,還是許大人府中的侍妾,容大將軍甚是不滿,欲求皇上下旨呢。”
“皇上,容大將軍是將妹妹當女兒寵的,改日怕是還會再提。”
皇上淺淺嗯一聲,思索片刻道:“往後大將軍求見,便稱朕身子不適。眼下不能滿足他此事,祛疤膏藥的事便要滿足,晚些去找趙貴妃要兩瓶,你親自送到大將軍府去。”
“老奴遵旨。”正德公公眼珠子轉了轉,笑道:“皇上今日駁了容大將軍,是為小殿下吧?小殿下日後若知,定會感激皇上的。”
默了默,皇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目光晦澀道:“將軍的妹妹竟在許齡府中,是他的造化。至於許齡哄騙容大將軍之妹一事,還得聽聽許齡怎麼說。”
“老奴領命,這便傳許大人入宮覲見。”
……
許府。
許齡前腳入府,後腳平南郡主攜子前來,身後跟著一溜的婢子,個個身姿挺拔,面冷不語。
隨後出府,他又在馬車上遠遠瞧見容大將軍和離親王打馬而來。
他額頭的汗擦了又擦,今日這府裡還真是“蓬蓽生輝”。
幸好皇上召見,不然又要和這莽夫周旋。
隻是皇上秘密召見,命他低調入宮不得泄露行程,怕是容大將軍沒能在皇上面前如願。
想來是沾了那位小殿下的光。
許齡意味深長地瞧了一眼府門,放下車簾,正好與容大將軍離親王二人擦肩而過。
容大將軍下馬,直直往海棠苑的方向去,根本顧不得外男不入內院的規矩。
離親王則不同,先是見了許府的當家主母劉氏,言明自己是來探望舊友,由劉氏親自領著去。
劉氏這兩日心力交瘁,女兒臥病在床,玉氏膝下兩女奄奄一息,她得提著心好好照顧,不能讓人捏住她這個嫡母的把柄。
況且,玉氏兩女留著有大用。
手下無兵,再機智也寡不敵眾。
“離親王,妾身府中還有事,告退。”劉氏自行稟退,走前還望了一眼海棠苑從前破敗蜘蛛結網的門匾,今早已然修繕,連字都是金墨寫的,心裡燃起絲絲的嫉妒。
離親王注意到劉氏眼神,頓時促狹著墨一般的眼。
吱呀,門從內裡打開。
一名婢女恭敬道:“離親王。”側身讓其進去,轉而閉門落鎖,省得許府裡一些不知所謂之人擾了主子們的安寧。
海棠苑極小,院子裡走十來步便能到裡屋,裡屋的門開著,八仙桌上平南郡主正襟危坐,目光卻緊盯著一處。
容家四公子一會坐,一會站,一會探頭去瞧什麼,後腦勺生生捱了母親一巴掌才坐老實。
容大將軍雙手叉腰,眉頭皺得緊緊的,嘴裡細聲細語哄著床上的小人兒,生怕說話聲音大點人就碎了。
“離親王。”
“平南郡主。”
兩人頷首點頭,打了招呼。
容大將軍聞聲轉頭,見著人後開門見山道:“離親王,東西呢?”
離親王從懷裡拿出一個錦盒,飄著淡淡的木質香。
容大將軍迫不及待拿去,交到婢女手裡:“趕緊拿去煮了,給本將軍妹妹和外甥女,好好煮,别煮壞了啊。”
前頭那語氣像煮蘿蔔白菜一樣隨意,後面那語氣又小心翼翼的。
婢女領命下去。
離親王這才看向多年未見的容家妹妹,一支素釵斜拆去發間,身著碧山之色,側坐也床前,蔥白纖細的手中握著一隻玉碗,另一玉手輕輕舀著湯藥。
舀一勺,便放在唇邊吹一吹。
唇色淺淡偏白,還在病中。
冬風從微開的窗縫中吹來,像隻冰涼又溫柔的手輕輕拂開容家妹妹臉上垂著的幾縷墨發,露出半邊微白的側臉。
黛眉微蹙,似有濃鬱化不開的愁苦,瞧得離親王心裡一緊,不禁泛起絲絲縷縷的心疼。
曾經喚他時還細聲細語的小姑娘,如今已嫁作人婦,日子還過得這般清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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