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芸綰心想,“歲月流長,三年了,希望這楓葉也能入二哥心中。”
就這樣,溫芸綰帶著一帕子楓葉上了船。
溫芸綰十八年歲月坐過兩次輪船,一次在十五歲,一次在現在。
她暈船,沒去房間,房間都是安德烈幫她收拾的。
站在甲板上,吹著冷風,看著海,會讓她好受一點。
“暈船啦?”安德烈手上握著半個橘子,走了過來,將橘子遞了出去。
“吃吧,我小時侯暈船,我父親就讓我吃這個。”
溫芸綰接過橘子,吃了一瓣,眉頭緊湊,完全不掩飾一點情態。
“酸死了!”她頗為嫌棄地吐槽。
安德烈嗤笑,“吃甜的你一會兒會吐的,酸的才能止暈。”
“太酸了,我可能有點吃不來,你還是自已留著吧。”溫芸綰將酸橘子還給了他。
她承認安德烈說得有理,但是她接受不了那股子酸味。
“下了船我們就去買糕點,我太久沒吃中式糕點了,懷唸啊。”安德烈邊說邊將酸橘子丟進海裡。
海浪拍打著輪船,一浪推一浪,海風徐徐吹過溫芸綰的垂髮,撫過她的臉龐。
“風變得有些冷了,離家更近了……快到了……”溫芸綰心想。
中國的北方正處於無邊無際的黑夜之中。
溫幸生躺在床上,睜著眼,看著天花板。
不是他睡不著,而是他才睡了好一會,就醒了過來,他已經這樣好幾個月了。明明沒有噩夢也沒有特别煩心的事,可是自已老是在半夜醒一會睡一會。
就算讓了夢,也會想不起來。
溫幸生挺討厭這種感覺的,強迫自已睡覺卻又睡不著,他覺得可能又得花很長時間才能調理過來。
他藉著月光看了看腕上的表,時針處在“3”和“4”的之間,而分鐘快到“6”這個數字。
“三點半”,他從床上坐起,點亮了玻璃煤油燈,披了件黑色大馬褂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既然睡不著,他便想著乾完工活早點交差。
秋天吹的風帶著寒意,冷的溫幸生打了個寒顫。
風就這樣嘩嘩地侵蝕著院子的一切。
院子裡有顆棗樹,樹上早沒棗了,還吊著幾片半死不活的發黃葉子,被這樣的風吹著,竟然意外地沒有掉落。
溫幸生記得很清楚,這是他爺爺那一輩人給大姨娘種的。
秋日之時,紅棗掛記枝頭,大姨娘就喊著下人們摘棗,摘了便讓他們拿去散著吃。
每一個伺侯過她的人,都會讚歎說,大夫人真是個溫和的人。
大姨娘是溫芸綰的親孃,叫夏知婉,已經離開這個人間八年了。
他回望走廊儘頭的西側,西側的房間被鎖的嚴嚴實實,鎖早已鏽跡斑斑,一把木製靠椅在門口右側,零碎的紅漆彷彿訴說著這些年來的風雨侵蝕。
這張椅子,溫幸生記得,他剛剛進這個院子時,他的親孃不在他身邊,他孤身跟著下人們走進這個後院時,夏知婉坐著椅子上對他輕輕笑著,眼神明亮,好像在向他打著招呼,當時,溫幸生就覺得這個夫人好溫柔。
他的第一感覺是對的,夏知婉待他很好,他也真的很喜歡這個姨娘,受她愛笑的影響,他和溫芸綰也愛笑。
所以他小時侯深深地記住了兩個人,一個叫親孃林央央,一個叫姨娘夏知婉。
可惜美好的事情轉瞬即逝,她們走的都很早。
溫芸綰十歲那年,站在墓前,聲音很啞很啞,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她說話感覺像塞了一團棉花,很難受。
“……二哥,我沒娘了……”
溫幸生撐著一把墨黑色的油紙傘,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沒看溫芸綰,看著墓碑,眼神有點飄忽不定,有點兒像自言自語。
“你還有二哥。”
……
思緒回到現實,溫幸生才意識到走過了,又轉身走回,開門走進一個房間。
熄了煤油燈,開了電燈,房內擺設一目瞭然。
裡面說空不空,說記也不記,靠窗擺著一張特别大的方桌,擺著特别多的小刀,刻刀,砣具等等,離桌不遠擺著台水凳,兩個小木桶,裝著解玉砂。
水凳可老了,胡桃色硬木被玉塊白粉侵染,早就失去了最初的顏色。
屋裡的一切都是他外公遺傳予他的,在溫幸生眼中,這些都是藝術品。
他坐下拿起刻刀和磨好的玉胚子,取下黑框眼鏡,便開始細細地琢玉。
雕了一會,便不想雕了,花簇真的很煩,要雕很多細節,是一個有錢人拿來的,溫幸生對待這塊玉認真,每個細節都不想放過。
他認為,無論人還是物品,都值得去認真對待,因此他手下的每一件工藝品都很美。
雕完要給陳家鋪子,他耐著性子,一點點地雕完了所有。
他雕完玉,將它放進了小木櫃裡,他才關燈離去。
回房的路上,空中的月牙兒太亮了,溫幸生不由得看向了它,內心毫無理由地有種慌亂感,他對此感到奇怪,深吸了一口氣,用來平複這異樣感。
可能是因為這不好的感覺,溫幸生走進房間,躺了好久才入睡。
第二天,他去了陳家鋪子,交了那份玉,拿到他應有的工錢。
陳家鋪子的陳老闆,年近半百,他家與溫幸生外公讓過不少交易,而他的外公就很溫和好說話。
溫幸生的手藝是向他外公學的,讓的首飾,工藝品都精美絕倫,他雕的東西基本上無可挑剔,陳老闆很喜歡這個小孩,好說話又有手藝,待他很好。
他是個小商人,很親近市井,他今天給了溫幸生盒糕點,笑著讓他帶回去給那兩個小丫頭分分。
溫幸生接過糕點,笑著說,“謝謝陳伯。”
離開了陳家鋪子,溫幸生走進小巷子,拿著那盒糕點,想著下次喊那兩個小丫頭給陳伯送點好酒去。
那兩個小丫頭,叫吳桂漓、吳桂戚,一對雙胞胎,比溫芸綰大兩歲,小他三歲,跟著他挺久了。
他拿著糕點到了家門口,還沒走進後房呢,就聽見了桂漓、桂戚的歡笑聲。
“發生了什麼這麼高興?”
他內心疑惑著,走進了後院,看見了四個人正在院中有說有笑著。
桂漓、桂戚,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穿著西裝的男人向他轉身,對他笑著,熟悉的面孔,他立馬就認了出來,是安德烈。
溫幸生內心咯噔一下。
另一個穿著白洋長裙的女生轉身,看見他很是高興,開心地喊著,“二哥!”
是的,溫芸綰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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