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蒔默默的離開了。
他可能是感覺到,我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這天之後,他不顧自己當初的誓言,也不顧我看向他時厭惡的眼神。
又開始天天來煩我了。
我知道,他是怕見不到我最後一面,他想守著我到最後一秒。
邱蒔每天在大門外面,啞著嗓子跟我聊天。
而許傾風放任邱蒔來找我,是在逼我開口說話。
但我從始至終,連嘴都沒張過。
直到某一天,許傾風再也繃不住了:
「葉聽,你能不能再堅持堅持......」
「葉聽你開口跟我說句話吧......求你了再給我說說話......行嗎?」
「聽聽......我不想讓你走......我捨不得......」
許傾風坐在地上,側著頭把腦袋輕輕搭在我的膝蓋。
他不想讓我看見他哭。
但那一抽一抽的肩膀,還是出賣了他。
我想伸出手摸摸他的頭。
可我動不了啊......
我的右手動不了,左手也動不了!
脖子以下......我都動不了了啊!
......
「别......哭。」
我久違的開口了。
聲音和語調,都極其不自然。
連我自己都嫌棄我現在的聲音,但許傾風卻像撿到了巨大的寶藏一樣。
他猛地抬起頭,與我四目相對:
「聽聽你再多說點吧......」
「求你了......我愛聽,我真的愛聽!」
我很久沒看見他笑了。
那我就,儘可能的多說點吧。
——
三個月後。
我的吐字再也不清晰。
護工們已經聽不懂我的話了。但許傾風,還是能第一時間,辨認出我在說什麼。
對不起啊許傾風......我儘力了。
我真的儘力了......
「許傾風,我想去瑞士了。」
這是我最後一次開口說話。
我知道這句話,對許傾風來說無比殘忍。
但我真的該走了。
我不想最後變成個木頭人躺在床上,隻剩眼球在轉動。
我不想能聽得見一切,感受得到一切,卻怎麼也動彈不得,說不了話。那樣的生命,毫無意義。
既然總是要死的,早一點也沒關係。
至少體面一點。
當初確診的時候,我就跟許傾風說好了。
我說我才不要沒有尊嚴的活著,等說不了話那天,你就帶我去瑞士安樂死吧。
他答應我了的。
時間過的可真快。
醫生說三到五年,我活了四年半。
也可以了。
可以了。
「許傾風,我想去瑞士了。」
許傾風還在努力的辨認,我說的是什麼。
每次我一開口,他都好高興。儘管分辨我的話語很困難,但他依然樂在其中。
可這次......
在聽懂我說了什麼後,他的笑容慢慢被崩潰取代。
許傾風的眼淚噴湧而出。
他沒再挽留。
隻是抱著我哭了整整一夜。
——
我們出發那天,在門口碰見了邱蒔。
「你們這是......去哪兒?」
邱蒔問的小心翼翼。
他從來不跟我打手語。
「去旅遊。」
許傾風看都沒看他,直接將我從輪椅上抱進車裡,又把輪椅收進後備箱。
邱蒔有些不解,又不敢追問。
「聽聽的身體......還能,還能出去嗎?」
見沒人理他,他又自己安慰道:
「也好......出去散散心也好的......那你們,你們這次是去哪兒玩?去多久?什麼時候回來呢......」
許傾風啟動車子。
一腳油門踩下去,沒有給那個男人答案。
我隻聽見,邱蒔追在後面喊:
「聽聽你好好玩!我在這兒等著你回來!」
「你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聽聽!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等你!」
不知道喊了這幾嗓子,他的喉嚨又要疼上幾天。
......
但是邱蒔啊。
這回。
你大概......等不到我了。
再也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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