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眾人已湧到門口,很快就要散儘,卻聽一道清婉柔和的聲音緩緩響起:“諸位請留步。”
大家回頭看去,卻見說話的是少夫人。
誰不知道這位少夫人是個不得丈夫愛重,不討公婆喜歡,在府中可有可無的透明人?她的話誰會聽從?
侯府發生這般嚴重的事故,她還讓大家留下,她安的什麼心?
族人們充耳不聞,依舊朝門口湧去。
府裡鬨出這麼大的禍端,兒媳婦添什麼亂?餘成望心中怒氣翻湧。
但他又不敢嗬斥責罵對方,隻能板著臉說道,“方氏,你先回去照顧你婆婆,這裡的事有本侯與幾位族老料理,不需你操心。”
方眾妙隻是淡淡地瞥了餘成望一眼,複又看向擁擠出門的族人,徐徐道,“嗣子人選未定,諸位請留步。”
你明知道翰兒沒死,你還選什麼嗣子?你瘋了嗎?
餘成望一瞬間怒急攻心,再也抑製不住地暴嗬起來,“方氏,你一個內宅婦人,挑選嗣子這等大事豈容你做主!你反了天了!”
方眾妙理也不理,隻是看著黛石,柔聲道,“小石頭,他們聽不懂我說的話,你上一點拳腳,讓他們明白在這個地界,誰才有資格發號施令。”
黛石嘿嘿一笑,歡快應諾,“好嘞小姐!”
話音未落,黛石已抬起手掌,將旁邊的巨大假山拍成碎末。
轟鳴聲宛若山崩地裂,碎石頭彷彿暴雨傾盆。粉塵飛揚,狀若濃霧,撲向四面八方。
所有人都看傻了。直至鼻孔裡吸入大量粉塵,眾人才恍如夢醒,咳得涕泗橫流。
餘成望和四位族老離得最近,受到的驚嚇和震撼隻會更為強烈。
他們神色恍惚地坐回原位,悄悄把顫抖不止的雙手藏進袖口。
誰都不曾料到,方眾妙身邊還有這樣一個絕頂高手。拍碎一座假山都這麼輕而易舉,殺光侯府裡所有人豈非砍瓜切菜?
驚懼不已的人群中,唯獨一名小小孩童雙眼放光地看著黛石。
黛石叉腰嘚瑟了一會兒,然後樂嗬嗬地退回方眾妙身後。
方眾妙環視眾人,幽幽開口,“諸位,請坐回原位。”
眾人乖乖回到原位。
“你們也請過來坐。”方眾妙看向薑雨柔母子三人。
家丁護院連忙押著三人走回場中。
方眾妙笑了一笑,徐徐問道,“諸位,現在能聽我說話了嗎?”
“能能能!”
“少夫人有什麼話請儘管交代!”
“少夫人請吩咐!”
眾位族人顫抖著嗓音回話,一個個縮脖垂頭,夾著雙腿,慫得像一群鵪鶉。孩童們本已經被苗萍翠的慘狀嚇哭,這會兒卻都乖覺無比。
武力永遠是鎮場的最佳工具。
方眾妙目光幽冷地掃過全場,緩慢說道,“諸位,今日我便要定下侯府嗣子的人選,請你們留下做個見證。”
餘成望顫抖的手猛地握成拳頭,語氣嚴厲地說道,“方氏你放肆!挑選侯府嗣子是關乎全族利益的大事,豈容你一個婦道人家擅自做主?你當我和苗氏是死的?你有沒有把四位族老放在眼裡?”
餘飛虎本已經帶著妻兒悄悄退到院門口,聽見這話又跑回來。
他籌謀數年,為的是什麼?為的不正是侯府的世子之位?他豈能讓方眾妙斷了自己的路?
於是他輕推了王安貞一把,急急低語,“貞娘,你若是想讓秋柏當這個世子,你就站出去喊話!”
王安貞低頭看看牽在手裡的兒子,毅然決然衝入場中高喊:“選什麼嗣子!我兒子還在,侯府世子就該由我兒子來當!家法、國法皆有規定,過繼嗣子必須遵從血緣關係的親疏遠近!我兒子是大伯的親侄子,又是嫡出,有他在,哪裡輪得到外人!”
餘成望沒有阻止王安貞的吵鬨。他也不想立什麼嗣子。他嫡子還活著。
苗萍翠的管事婆子留在前院檢視情況,見狀立刻跳出來反駁:“二少爺的母親是個被沉塘的淫婦,二少爺未必就是侯爺的種。若是論血緣,你們二房是最沒有資格承襲爵位的!”
餘飛虎忍無可忍,站出說道,“我娘根本沒偷人!她是被苗氏陷害的!”
餘成望趁機發難,“都别吵了!家醜不可外揚,方氏,你讓族人們散了!有事我們自家人關起門來商量。”
方眾妙端起杯子喝茶,低垂的臉龐被緩緩飄散的熱氣籠罩,神色模糊難辨。
她不發話,餘成望竟然不敢擅自遣散族人。
族人們更是站在原地不敢亂動。
黛石冰冷的目光掃到誰,誰就狠狠一顫。
慵懶柔緩的心聲在半空中流淌:【餘飛翰沒死,這件事隻有我知道。若我不在此時立下嗣子,把侯府內外牢牢把控,將來餘飛翰若是回來,我拿什麼絕他後路?】
餘成望聽愣了。他嚴重懷疑自己的耳朵有毛病。
方氏說什麼?她說她要把控侯府,還要絕兒子的後路?
這個該死的婦人!她是真敢想啊!
四位族老也氣得鬍鬚發抖,麪皮發青。好你個方眾妙,原來想鳩占鵲巢的人是你!你一個婦道人家,怎能有這般勃勃的野心?你竟想讓餘家跟你姓方!
黛石看看餘成望等人黑得發紫的麪皮,不由在心裡呻吟。
小姐啊小姐,餘飛翰沒死的訊息,你的心聲早就昭告天下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大聲密謀!
你想掌控侯府,看來隻能靠我的拳頭。
想到這裡,黛石咧咧嘴,對著自己硬邦邦的小拳頭吹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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