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一天,他們說三妹妹要成親了。
他們說,她失了清白毀了容貌,現下又斷了腿,就連周家那六十歲的鰥夫都不肯要她,嫁妝留給她是糟踐了。
而三妹妹,是母親去禮佛時在寺廟早產生下的,又被尼姑黑心腸地偷走,直到前年才被找回,所以三妹妹流落在外,受儘了苦楚。
而她金尊玉貴的養著,享儘了清福,要是她這個當姐姐的懂點事,就該把嫁妝全送給三妹妹。
可她早在三妹妹回來時,就分了一半出去,剩下一半分明是母親留給她的啊,也要搶走嗎?
她哭喊著給她留一件,一件就好……但沒有,她僅剩的念想都破滅了。
妹妹出嫁的那一晚,她也被塞進了逼仄的馬車裡,他們把她送去京郊的莊子。
臨走前,她看到自幼與她有婚約的青梅竹馬,說非他不娶的男子,迎娶了她的三妹妹,而她將在陰冷連陽光都不肯照拂的莊子裡了此殘生。
她每日每夜,都會喊許多聲:“阿兄…不要丟下姝兒”
“父親,女兒好想回家……”
但漸漸的她不再喊,她隻懷念已故的母親。
“娘,女兒好痛…”
“娘,你帶女兒離開吧……”
終於有一天,她死了,是在暗無天日的莊子裡餓死的。
屍體瘦得隻剩皮包骨頭,和六歲無憂無慮的她一樣輕,可那時的她分明已經十八歲了。
她本該富貴順遂的一生,終止於玉山風雨交加的那一日。
她死於,兄長的拋棄,和妹妹的誣陷和父親的不信任,可分明她沒有錯……
夢醒了,
意識回籠,痛苦卻還殘留在阮清姝體內,彷彿她真的這麼悲慘地活了一遭,多可怕……
破舊的廟宇映入眼簾,佛像東倒西歪,山匪們正圍著大口吃肉喝酒。
興奮的吼聲像蛆蟲鑽進腦子裡,阮清姝疼得清醒了一點,她環顧四周,牆角有個華服女子被五花大綁。
四目相對,女子朝她“嗚嗚”叫喚,但一見阮清姝血葫蘆似的頭,對方就立馬閉嘴了。
完了,比她還慘!
“喲,都醒了”山匪打了個飽嗝,擦擦嘴邊的油,腳步踉蹌,酒氣和臭氣撲面而來,“你們兩個小美人,誰先來伺候老子?”
“一起!”山匪們起鬨,
阮清姝毛骨悚然,怎麼這些話…和夢裡的一樣!
“算了,你先來!”
華服女子驚恐掙紮,山賊面目可憎的模樣和夢裡重合。
“住手!”
山賊的目光齊刷刷射過來,等阮清姝後悔已經晚了,她小臉一白,伸著玉頸喊:
“本…本小姐是阮家嫡女!你們想要多少錢,放了我,我一定雙手奉上!還有我兄長現在定急得帶官差上山救我了!你們把我們放了,既能得到錢財,又不會惹上官兵多好呀…”
話音落下,廟中俱靜。
阮清姝桃花眸微閃,還沒來得及欣喜,就聽到一陣鋪天蓋地的爆笑。
“哈哈,笑死老子了,她還想威脅咱們!”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還說是什麼嫡女,俺們早就盯上你們了,親眼看見你口中的兄長抱著一青衣女子進馬車,那緊張勁兒哦,就你?還小姐,怕不是個丫鬟哦!”
“我不是,我真是阮家女…”
“那你那兩個好兄長怎麼會不管你?”那些山賊笑得愈發刺耳。
阮清姝濕紅了眼,“才不是!兄長他們會回來找我的,他們隻是想嚇嚇我…”
“還擱這癡心妄想呢,那兩輛馬車一路疾馳下山可沒回來過!”
原來兄長和堂兄真的拋下了她,和夢裡一樣……
“咱甭跟她廢話了,既然這小美人急不可耐,咱就先享用了她!”
山賊嬉笑著走到了她面前,伸出手來。
“救命…救命”阮清姝嚇紅了眼,差點神魂俱散。
“噗呲—”
紮破血肉的聲音,血霧炸開,眼前的山賊直直倒下,死不瞑目。
阮清姝驚魂未定,大口喘著氣,呼吸間都是血腥味。
緊接著,一道黑影朝牆角的華服女子襲去,抬手間女子就不再掙紮,就像是…被抹了脖子!
阮清姝心下大駭,悲傷到到無以複加。
“兄弟們上!定是隔壁山頭的來搶人了!”
山賊們陸續反應過來,抄起砍刀,還未衝出廟宇,一群凶神惡煞的漢子,就殺了進來,刀光劍影間,斷臂與頭顱齊飛。
血霧中,身形高大的男子,拖著長槍踏進來。
所到之處,山匪身首異處,慘叫四起,血濺灑在褪色的金佛上,宛如人間煉獄。
男人俊朗的面容被血汙覆蓋,無悲無喜,身上暗紋圓領襴袍,看不出本來的顏色,滴滴答答,往地板上淌血水,在他腳下彙聚成血泊。
阮清姝桃花眸顫了顫,她忘記閉眼,淚讓視野蒙了一層水霧,殺戮的場面變得模糊,但仍舊瘮人。
——不是吧?她…她又落到别的山匪手裡了?不帶這麼倒黴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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