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葉落,院內忽的出現一夥身著夜行衣的人。
孟歸寧抬眼看他們,隻一眼,便又將視線放回桌上的長劍。
“隻這幾個人,還真是看不起我。”
說著,孟歸寧笑意斂去,眼神中帶上幾分淩厲。
“要打,便堂堂正正地打,何必在那故弄玄虛,沒的丟人現眼。”
似是被她的話激怒,那一夥人一擁而上,將她團團圍住。
孟歸寧提著劍起身,看著劍鞘上閃過的白光,“南紀,去備棺材,還有,處理好。”
客棧裡人多眼雜,處理了,她才好辦事。
話音剛落,暗處的人便不見了蹤影。
“怎麼?這就開始交代後事了?”見狀,為首的人趁機出聲嘲諷。
在他看來,便是加上南紀,隻此二人也絕對抵擋不住,何況此時還隻剩了一個。
孟歸寧看向開口的人,笑意漸深,“是啊,交代你們的後事。”
話音未落,眼前白光閃過,孟歸寧側身躲過,將劍鞘扔向一邊,手握著劍柄將劍取出,隻一刹,兩柄劍對上,發出鏘鏘的聲音,尤為刺耳。
對方明顯不認為她一介女流能有什麼本事,直到被她狠狠壓製才用全力,卻為時已晚,隻能堪堪防禦。
四周人圍了上來,孟歸寧手中猛的用力,那人被震退,隻覺手心發麻。
孟歸寧足下用力,一躍而起,落在人群外邊,又趁著他們沒反應,揮劍刺去,一片殷紅飛濺,落在身上。
孟歸寧抹了抹手上的血跡,看向他們,“繼續。”
那些人明顯被鎮住,卻隻是一瞬,便又恢複了那副凶狠的模樣,揮著劍衝向她。
“死士?”孟歸寧神色自若,語氣中卻帶上幾分凝重,“有趣。”
“看來是放不過你們了……”
說著,孟歸寧便舉劍迎了上去。
看著向她衝來的人,孟歸寧提劍將攻擊擋下,耳邊傳來輕響,又是一個側身躲過,抬腳用力,那人便往後狠狠倒在地上。
緊接著,孟歸寧看向眼前的人,趁他不意,猛的躲開,便見他整個人猛的向前一傾,隻一劍,便結果了他的性命。
看著向她撲來仿若無窮無儘的人,孟歸寧握著劍的手一緊,便再迎了上去。
這群人武功不低,雖不及她,在普通人中已是佼佼者,更何況是一群人一擁而上。
孟歸寧隻是不停的揮著劍,院中倒下的人愈來愈多。
如此情境,便是孟歸寧,亦覺有些疲憊。
直到最後一個人倒下,她才將劍拋下,閉上眼,調整呼吸。
“少主。”
“可處理了?”孟歸寧睜開眼,直起身,又恢複了往日鎮定自若的模樣。
“驛館內絕不會有人知曉,院外潛伏的弓箭手亦被儘數絞殺,您的衣服此刻已在房內,還有,有人在房內等您。”
“等我?”孟歸寧抬眼看向亮著燭火的房間,有些無奈,“還讓不讓我休息了。”
說著,孟歸寧摸了摸身上黏膩的血,隻覺難受的緊,拋下一句話便徑直向內走去。
“處理了。”
“是。”
房內燭光暗淡,一道玄色的身影背對著門坐在案前,百無聊賴的轉著茶杯。
“有事待會兒再說。”孟歸寧上前斟了一杯茶,一飲而儘,隨即不知想到什麼,面色有些怪異,卻仍是將茶嚥了下去,拋下一句話,提起桌上的包袱,便又走了出去。
沈鶴朝坐在原地,看著她行色匆匆的背影,隻覺話到嘴邊說不出口,難受得很。
夜色暗湧,慢慢的侵蝕著光明,房內的蠟燭已是燃了一半,因著沒人挑燈芯,顯得極為暗淡,卻是這房內唯一的光亮。
沈鶴朝正望著窗外出神,聽見身後傳來響動,不由得轉身,卻是愣住。
“你把我晾在這兒,隻是為了沐浴更衣?”
孟歸寧聽出沈鶴朝咬牙切齒的意味,卻是自得的坐下,“的確。”
沈鶴朝隻覺心中一言難儘,說不出什麼滋味。
這位孟少卿,說謹慎,也時常讓出一些令人意料之外的事;可若說膽大,她卻又謹慎得很。
“你離開京城到這來找我,應不是來關心我何時沐浴的才是。”
“你看看這個。”沈鶴朝神色嚴肅起來,推出一封信。
“平昭……襄陽長公主的封地?”孟歸寧隻一眼,便瞟到了信上的幾個詞。
“是。”
“他們的手能伸到那去?未免太過膽大妄為了些。”孟歸寧看著他開口。
“今時不通往日,姑姑昔日受的舊傷不時複發,如今她的身L一日不如一日,再加上……”沈鶴朝有些欲言又止。
“那位南聿陛下?”
沈鶴朝抬頭看她,最終點了點頭。
雖說襄陽長公主是他的姑姑,可事實上,她隻比他大了七個年歲,故而當年的事他知曉的不少。
當年襄陽長公主還隻是熙華公主時,便是那般的鮮衣怒馬,肆意張揚而又驚才絕豔,絕不輸於任何一位諭陽男兒。
想到這,沈鶴朝抬起頭看了看孟歸寧。
好像,她們之間有許多相似之處。
“也的確是可惜。”
相知相惜卻不得不處於對立面,最後成了彼此的過客,沒人知曉這位襄陽長公主與那位南聿陛下之間究竟是知已,亦或是……戀人。
隻知曉,天妒英才,那位南聿陛下年少登基,雖在位不久,卻成了南聿此後曆代帝王永不可攀越的一座高山。
而後人對他的記載,便隻有《南聿史·永澂帝傳》中的短短一段話,尚不足百字——
“永澂帝沈汜,字胥澂,玄珩二十年生人,永澂十年急病而崩,一世未娶,後承帝願,葬於南聿諭陽交界硯郕山。”
後世稱以‘其才萬世未及,其功萬世難成’。
可那又如何?
他的一生如曇花一現般短瞬,後人對他的評價再高,也不過是對前人已逝的慨歎罷了。
而那位襄陽長公主,在他崩逝後,身子便一日日敗了下去。
“若他還在,這天下,絕不會是如今這般光景。”
“說正事,”孟歸寧用手點了點桌上的信,“信上說的運往梁州,莫不是……”
“是,”沈鶴朝知曉她未儘之意,開口應下,“這些便是孫敬其餘所貪之財的去處。”
“你應該知曉我不會插手皇室之事,”孟歸寧面色有些怪異,“我以為,你當日找我,隻是為了要立場,而不是要幫手。”
“的確,”沈鶴朝介面,“此事不用你插手,但我在梁州並未有太多部署,追查起來極費時間,沒有多餘的人手,需得借你的人傳訊息。”
“聽你的口氣,該是和長公主極為熟稔,為何不借她的人?”
“姑姑此時正在靜養,不好叨擾,更何況,自那時以來,她對梁州事務便放鬆了許多,沒人知曉她手下的人,是否生出了二心。”
孟歸寧不置可否,卻又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你如何知曉我在梁州有部署?”
沈鶴朝看著她,半晌,淡淡開口,“蕭承鄴。”
孟歸寧心頭一震,心頭一股子寒意升騰而起。
蕭承鄴是駐紮在梁州的守城將領,雖是她的人,但這一步棋在許多年前便開始下,她也是繼任家主後才知曉,也尚未與他有過聯絡。
“你既查出他,便說明你在梁州部署不容小覷,何必要動用我的人。”
“孟少卿是個聰明人,這件事,恐怕不用我明說,你也知曉。”沈鶴朝將信從她手心抽出,慢慢摺好,收入袖中。
孟歸寧看著他,心下猶豫。
她自然知曉他是要試探她,也是為了將她徹底拉上他這條船,但涉及朝廷,此事非通小可,她不敢冒險。
更何況,平昭多平原,物產豐饒,唯梁州多山,幕後之人非要選在此地,也不過是為了其山多而物饒這一點。
山多物饒,最適宜——養私兵。
但……
沈鶴朝並未催她,隻是任她思索,自已則在一旁品茶。
“你應該知曉我所願。”
“知曉,”沈鶴朝輕笑著開口,“但,自明壇寺一敘來,你便讓出了選擇,此事,在你與我寫信時,便該意識到了。”
“你忠於諭陽,卻絕非一個忠君之人,也絕不是一個所謂的清正之臣。”
孟歸寧沒料到他會說出這一番話,看向他的眼中帶上了幾分深色。
良久,她放在桌下的手鬆開,深呼了一口氣,“隻要傳訊息的話……我會讓南律將名單及聯絡方式交於你。”
沈鶴朝面上綻開笑意,從此刻開始,他與她,才算是真正綁在了一條船上。
“那是自然,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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