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我的廚藝精進了不少,在燜紅棗的時候,我開始開火做點拿手菜,從醫院回來他還沒有吃晚飯。
他家是開放式廚房,我在這邊忙碌的時候,他就在沙發上看著我,眼神中有我讀不懂的情緒。
我偶爾對望過去看到的是溫柔纏綿,偶爾看到的又是恨意冷漠。
我將做好的飯菜一點點端上飯桌,把紅棗湯放在分裝瓶裡冷卻放冰箱。
我們沒有說話,但是我看他心情似乎不錯,於是小心翼翼地再次問出那個問題:[周明遠,你可不可以借我四十萬?]卻沒想到他一下子就黑了臉,將碗筷丟在桌上。
我見狀立馬噤聲,曾經的愛人,我如今對他隻有害怕。
而我甚至在這時候,還有心思去覺得這件事情多有戲劇性。
他往後一靠,天然的壓迫感襲來,我不自覺地低頭。
[行啊,你在這給我跳個脫衣舞,跳得我滿意了,我就考慮幫你,怎麼樣?]我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一股鐵鏽味席捲了我的整個口腔。
我不能脫衣服,我渾身上下都是傷口,他看到了會失去興致,那樣的話就更加不會幫我了。
他隻是想羞辱我罷了,並不是真的想看我的身體。
我深深的在心裡歎了一口氣,站起身把客廳的燈關了,窗外的月色照在我的身上,像是籠罩了一層薄紗,讓我看上去平添了幾分魅惑。
我開始在月光下翩翩起舞,每幾個動作就脫掉一件外衣。
周明遠坐在黑暗裡,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捉摸不透他的情緒。
事實上這三年的蹉跎我已經很少感到羞恥了,自尊和羞恥心是給有錢人的,不是我的。
但是在周明遠面前,我還是輕而易舉的覺得想哭。
終於在我無法繼續的時候,周明遠率先爆發了。
他將隨手的一件東西向我扔過來:[夠了!江鬱,這就是你這幾年學到的東西嗎?你在多少人面前這麼輕賤過自己?你不嫌噁心我都嫌噁心!果然,三年前更做出那種事情的人道德能有多高尚!]他丟過來的是一個菸灰缸,擦著我的眉骨過去,血水彎彎扭扭的滴下來,我自覺地用手接住,不敢弄臟他的地板。
沒關係,他怎麼羞辱我都可以。
隻要幫我就好,我不能嫁給那個老男人,我要錢,我需要去做手術,我想要活下去,我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過,我想去看極光。
[江鬱,跳得很好,非常好!我剛剛怎麼說來著,考慮幫你是吧。
我考慮完了,結果是不幫!趕緊穿上衣服從我家滾出去,有你在的空氣都讓我覺得噁心!]我愣在當場,在他的催促下呆滯的聽從命令穿上衣服從他家踉踉蹌蹌的走出來。
我該怎麼辦?5周明遠把我帶來的是他在半山腰的一棟别墅,大半夜被趕出來的我無處可去。
我沿著下山的方向一圈一圈往下繞著,正當我以為我要走上一整夜才能到下面的時候。
一輛車停在了我的身旁:[喲,這不是江小姐嗎?怎麼這麼狼狽?上車我送你下去吧。
]我别無選擇,拉開車門上了車。
我認得他,是市裡有名的紈絝子弟李軒。
一路上他沒有說話,我率先開口道:[李軒,你要不要跟我結婚?][對我來說有什麼好處?][我知道你不喜歡女孩子,我願意做同妻,幫你應付家裡的長輩,對你和他的事情緘口不言。
]我三年前無意中撞見過,但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包括周明遠和任辛。
[江小姐,跟你結婚對我來說風險可是很大的。
]我聽懂了他的話:[我可以在你指定的區域內走動,絕對不會踏入你的公司半步,永遠不接觸任何你不想讓我看見的東西。
]旁邊沉默了良久:[想清楚了嗎?這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我有些恍惚,一輩子嗎?如果我還有一輩子的話。
[我需要你的幫助,幫我擺脫我的家人。
另外我生病了需要錢治病,四十萬。
你就當借給我的,我會慢慢還給你。
]於是我以李軒未婚妻的身份,再次出現在了曾經的團體裡。
他去哪裡都帶著我,為了掩蓋他和另一個人的愛情。
我想這樣也好,這樣不僅可以讓周明遠和任辛放心,我絕對不會破壞他們的愛情。
也可以讓我從中獲取喘息,而且我並不在乎成為眾矢之的,我隻想活下去。
卻轉頭就被周明遠堵上了:[你什麼時候成為他的未婚妻了?][他能幫我。
][誰幫你,你就跟誰躺在一起嗎?嗯?江鬱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低賤呢?那我幫你,你是不是也可以跟我躺在一起?]我沉默的低下了頭,我早已經學會在上位者發怒的時候當一個鵪鶉。
無論他說的是不是對的,這種時候我說什麼都隻會讓對方更加生氣。
他見我不說話以為我是默認,大力的把我推進了他的車裡,時隔幾天我又一次回到了這個地方。
他把我摁在沙發上,傾身而來,巨大的身影籠罩著我,我死死的拽住自己的衣服,不想讓他看見我身體的殘缺。
即使千瘡百孔,也想在他面前保留一點尊嚴。
他惡狠狠的咬上我的鎖骨:[隻有我碰不得是不是?江鬱!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對著他又打又踢,眼淚順著臉上流下去。
劇烈的情緒變化讓我發病了,我開始呼吸急促,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慌張的從我身上起來。
看見我在摸索旁邊的包,他立刻起身去包裡翻找,餵我服下了藥,我才慢慢好轉。
[哮喘嗎?]我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懷疑,因為我母親就有哮喘。
但是很可惜我不是,我更嚴重。
[不是哮喘,周明遠,對我好點吧,我沒多久能活了。
]我看見他臉上浮現出心疼的神色,把我抱在懷裡像一個失而複得的人一樣輕吻我,隻是他沒有相信我。
晚上的時候他甚至抱著我睡覺,就像以前一樣。
我心跳如鼓的睡不著,但是後背的他卻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過了一會:[江鬱,說你喜歡我。
]我剋製住心中的酸澀,想起三年前他惡狠狠的對著我吼叫,說因為被我喜歡過而覺得噁心想吐,說我的喜歡廉價又隨意。
從善如流的回答道:[你想聽的話我也可以說。
][我喜歡你,我愛你。
]他的身體短暫的僵硬了一下,然後又把我摟在懷裡。
我和他在這座房子裡生活了兩天,我不懂他的目的,一開始我以為他是想要羞辱我,但是他沒有,每天就隻讓我給他做飯,然後晚上抱著我睡覺。
其實我很開心,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還愛著他。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是我極少發病的時候,我每晚都會趁他睡著用手丈量他的臉部,貪婪的透過月色看著他。
他真的是一個很壞的人,但是偶爾對我好一點我就可以原諒他。
我逼迫自己不去想我們這樣做的後果,不去考慮所有未知的一切東西,幻想自己和他生活在烏托邦裡,在一個童話世界裡。
但是第二天,任辛打開了這扇門。
6早上醒來的時候,周明遠已經不在了,我猜他應該是去買早餐了。
我聽到門口密碼鎖打開的聲音,我打開臥室門衝出來,看到的卻是任辛。
[江鬱,你為什麼還要出現在我們面前!為什麼三年過去了你還是這麼不知廉恥,破壞别人的家庭和愛情!]我被她罵回了現實世界:[對不起。
]她怒氣沖沖的將手上的包打在我的頭上,抓住我的頭髮對我拳打腳踢,全然失去了富家千金的樣子:[不要再糾纏我的未婚夫了,否則,三年前我怎麼讓你消失在A市的,三年後我依舊可以做到!]我震驚的看著眼前這個我曾經最好的朋友:[是你做的?][當然是我,你現在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去告訴周明遠,你覺得他會相信你還是相信我?他這些年能查到的證據都是我想讓他看見的,你還真覺得自己能跟我鬥?][三年前你不行,現在的你更沒有這個資本!][帶上你的東西趕緊給我滾出去,不要再讓我看見你!你已經失去了親情愛情和金錢,你現在還有什麼可以失去的呢?哦對,還有生命。
]任辛輕飄飄的話讓我毛骨悚然,害怕令我倒退了幾步,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走了,我一個人躺在空蕩蕩的家裡,隻感覺冰冷。
好冷,我要離開這裡。
我抓住自己的包衝出了周明遠的家。
卻沒想到,不過幾個時辰就被再次抓回去了,隻是這一次他沒有把我帶去他的家裡。
而是把我囚禁在了一個地下室,他摟著任辛登場,輕蔑地眼神讓我心裡一顫:[江鬱,我為我曾經對你的心軟而感到羞恥!我竟然覺得事情另有隱情,我竟然還想著原諒你,我竟然貪戀你身上的溫度和笑容!][你真是又一次讓我覺得自己像個笑話!耍我很好玩是不是?露出衣服可憐巴巴的惺惺作態給誰看?你還真是為了錢無所不為啊!]我不懂他的意思:[你在說什麼啊?我做了什麼?]任辛走過來給了我一巴掌,我感覺到右臉火辣辣的疼:[裝什麼裝?三年錢你為了錢勾引明遠哥哥,三年後還是這樣,你還真是不知悔改!][把她的舌頭拔了,免得又說出些話蠱惑人心,長了一張狐魅的臉,心思竟也如此歹毒!][不要!不要!你們要是不喜歡我可以不出現,别這樣對我!]我來不及辯解什麼,就被他們身後的人強行拖著,將我的舌頭拉出來,用銳利的剪刀剪斷了。
劇烈的疼痛讓我倒在地上抽搐個不停,我嘗試說話卻隻能發出咿呀的聲音。
他們沒有給我上藥,傷口的地方很疼很疼,我張開嘴巴吸取涼氣好讓自己的舌頭可以舒服一點。
他就這樣一直囚禁著我,我一瞬間好像回到了家裡的雜物間。
不過這次已經沒有人再來救我了,因為上一次救我的人,成為這一次的元凶。
周明遠沒有來過。
但是他讓人給我送來了棉被和我每天要吃的藥,隻是藥不對口,吃了也無濟於事。
我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摸到牆面感覺濕漉漉的,或許是入冬了嗎?我摔了碗,割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血在牆上記錄日期。
我好像沒那麼想要活下去了。
7我一直希望周明遠可以來看我一次,看看我在牆上的字,放我出去。
隻是我最終也沒能等來周明遠,卻等來了任辛。
她捂著鼻子站在門外,我因為多天的頹廢已經提不起一點精神來。
高跟鞋的聲音從門外延申到了屋內:[江鬱,聽說你一直跟送飯的阿姨表示你想見明遠。
他不願意來見你,所以拜托我來問你有什麼事情。
]我說不出話,用手指了指牆上的字。
她看完之後嗤笑了一聲:[該不會想通過這種方式從他那裡獲得什麼吧?江鬱啊江鬱,你根本沒有認清你的處境。
我從一開始接近你就是為了周明遠,我喜歡他喜歡了那麼多年,他眼裡卻隻有你!][憑什麼?我任辛哪裡比不上你?所以你必須走,不僅要走,還要讓他恨你,不想見你。
一個小小江家也敢來攀龍附鳳,真是不自量力!][你還真是紅顏禍水,你都這樣背叛他了,他這些年竟然還想著你,不過沒關係,你很快就不存在了。
哦對了你知道為什麼周明遠突然對你態度很差嗎?][因為你為了錢偷走了他的企劃書。
]我崩潰的向她撲過去,一切都是她害的!她卻隻是輕輕一推就把我推倒在地,我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我又發病了。
我在燈影中看見了笑得燦爛的任辛,和飛奔而來的周明遠。
他扶起我,把藥往我嘴裡噴,可是我卻一點好轉的跡象也沒有,他慌了,抱著我大吼道:[醒醒,阿鬱,醒醒!]迴應他的是我越來越急促的呼吸。
他抱著我撥開任辛衝出去:[救護車!打120!去醫院!]我卻漸漸失去了力氣,好累啊周明遠,我不想活下去了。
8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發發現我飄在空中,視角是第三視角,我想我應該是隻剩下這具透明的靈魂了。
我看著周明遠抱著我大哭,那場景好像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是明明我活著的時候他一直都對我很差,如果不是因為他,我或許還能活下去。
又過了幾天,我看到他一個人守著我的棺材。
[人都死了,你在這裝什麼深情?]有人替我說出了我想說的話,我回頭一看,竟然是李軒。
他過來靠著周明遠坐下:[三年前的事情我勸你還是再查一查吧,前段時間她找我訂婚,為了調查她的理由是否屬實。
我瞞著她去了一趟她家,打聽了她的基本情況。
][這三年她過得很不好,如果真的是一個為了錢可以做出那種事的人,這三年不會在家裡任勞任怨受這般委屈,還不逃走。
][更不會找我要錢的時候,隻要四十萬。
四十萬連一輛車都買不到,甚至還不如你隨手送給别人的一個包貴。
][但是四十萬卻是她的救命醫藥費。
][她的死,你難逃其咎。
]周明遠聽完之後像瘋了一樣的抓住李軒的胳膊:[不對不對,我調查到的東西根本不是你說的這樣的!還有,她什麼醫藥費要四十萬,她不就是一個哮喘嗎?你什麼意思?]李軒嫌惡的甩開了他的手,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周明遠卻突然像是傻了很多年突然開竅一樣,先是找人問了我去世的當天為什麼會發病。
也就是這個時候我才知道他原來一直派人在監督我,隻要我發病就會通知他,難怪他那天會來的那樣快。
他不僅得知了是因為任辛來找我,我才會發病。
還得知了我一直在牆上寫著什麼東西,他來到我的囚禁之地,隻見到了用油漆塗牆的任辛。
任辛破壞了我的遺言,他隻看見了最後幾個字:[生生世世,永不複相見。
]我看著周明遠一步步發現真相,替我報仇,把任家搞垮,把任辛也囚禁了起來,每日每月的折磨,還把我的家人悉數都送進了監獄。
我一點情緒也沒有,不知道是因為成為靈魂形態本來就不會有情緒,還是因為我已經不在乎這裡的一切了。
我繼續跟著周明遠,看到他站在那棟别墅裡點了一場大火,他自儘了。
這時候有兩個全黑全白的人飄了過來:[江鬱是吧,時候到了。
他想和你下輩子再續前緣,你願意嗎?]我激動的吐了一口不存在的口水:[呸!請來生來世,生生世世都不要再讓我遇見他。
]全黑的人聽我這麼講嘴一咧笑了起來:[放心吧,他入畜生道,你入人道,遇見了也沒關係。
]這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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