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青嫵扭頭便走,餘光瞥見史家母女,史母臉色煞白,瞧著魂不守舍。
青嫵視線掃過她小腹,挑眉,神色耐人尋味。
史母如驚弓之鳥般,下意識捂著腹部後撤,史翠微隻顧嫉恨青嫵那張臉,脫口而出:“王妃無憑無據說人並非懷孕,讓人打掉親骨肉,不覺得荒唐愚蠢嗎?”
青嫵視線挪到她臉上,不怒反笑,饒有興致的點頭:
“要不怎麼老聽人說屎侍郎打小就聰明呢,養出的女兒也不遑多讓,機智的一批。”
史翠微一愣,一時竟沒聽出好賴話。
她直覺青嫵是在侮辱自己,但有沒有證據。
“如此機智,這山靈廟的井水,可千萬别喝。”青嫵說著,饒有興致的笑出了聲,扭頭便走了。
“誰要喝……”
史翠微花還沒說完,就被史母用力掐住胳膊,史翠微這才注意到母親的臉色,心裡湧出不祥之感。
“母親?”
史母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腦海裡全是青嫵那句‘腹生腐肉’,她現在隻覺腹中暗暗發疼。
史翠微不知道,就在不久前,史母診斷出有孕,因為還沒到三個月,胎像不穩,所以連她也瞞著。
她更不知道,但凡去過出雲觀求子的女人都在觀中做過一場‘春夢’,夢中有男人(無塵)與她們顛鸞倒鳳,一夜春情,說是為她們送子來的。
史母去過出雲觀求子,自然也在夢中和無塵苟合過,還不止一次。
她現在隻覺魂兒都要飛了,渾身泥出如漿,尤其是剛剛那厭王妃還别有深意的看了她肚子一眼,史母隻覺得自己完了……
正是渾噩之際,就聽女子慵懶的聲音再度響起。
“出雲觀妖道害人不淺,會將穢物鬼氣藏在齋飯食水之中,哄騙女子吃下,騙其求子成功。”
“山靈廟中井水可去腹中穢物鬼氣,若有需要者,自去找白眉道長領用。”
青嫵說完,便回廟中去了。
人群裡,有不少婦人都在心裡鬆了口氣,剛剛青嫵那話,等於是給她們打了個遮掩。
一旦被夫家知道那‘求子’乃是一場春夢苟合,那她們都沒活路了,但若說成是吃了臟東西,隻需喝點廟中井水就能除去,那就沒什麼妨礙了。
隻是這一時半會兒,沒人願意當那出頭鳥,但都暗中琢磨著,等人少點後,定要去求一碗井水。
史翠微看自己母親臉色,如遭晴天霹靂,難不成……她心裡跟著惶恐起來。
史母現在站立都不穩了,讓女兒扶自己回馬車上。
一上去,她就握著女兒的手道:“那井水,那井水一定要求一碗來。”
史翠微臉色大變,駭然的盯著史母的肚子:“母親,難道你……”
史母咬牙切齒:“那該死的妖道害我啊!!”
原本過繼來的妾生子死便死了,史母心裡還暗暗得意,那賤種死了,正好給自己肚中的孩子挪位置,省的占了長子的名頭。
結果……史母捂著肚子害怕的發抖。
她現在隻慶幸自己的謹慎,‘懷孕’的事,知曉的人不多。
就在這時,外間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也響徹而起。
史翠微下意識撩開車簾,入目竟是一片可怕的猩紅。
卻是那肚生腐肉的婦人最終還是決定喝下那碗井水,井水剛下肚片刻,她就匐在地上哇哇大吐,吐出來的全都是些泥漿般的的腐肉。
而她腫起的腹部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癟了下去。
場間一時臭氣熏天,眾人惶恐不已,那男人更是嚇得屁滾尿流,連媳婦女兒都不要了,扭頭就跑。
史家母女瞧見這一幕,史翠微嚇得當場作嘔,史母尖叫一聲,雙眼翻白暈死了過去。
周圍百姓也嚇壞了,那些還盤算著等人少了再去領水的婦人,再也顧不得别的,齊齊往山靈廟裡跑。
她們不想死!被那妖道騙得險些死了孩子已經夠慘了,她們不要再那樣淒慘的死去!!
蕭沉硯過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亂局,他嗅到了濃烈刺鼻的血腥味,不由皺眉。
黑甲衛過來稟明情況,他眉頭更皺緊了幾分,目光落到還賴著不走的史家人那邊。
蕭沉硯撚著佛珠,淡淡道:“轟下山去。”
黑甲衛們領命,摩拳擦掌就趕人了。
進廟後,他沒問白眉等人青嫵在哪兒,冥冥中有所感應一般,走到山靈廟後院處的水井邊。
他看見她孑然立在井邊,手持硃筆,認認真真的在井口上方勾畫著什麼。
女子神色冷漠,像是不沾人味兒的寒雪,生死人命在她眼中都是虛無。
但她手中硃筆落下的每一筆每一劃,都凝聚著勃勃生機。
看透了生死,卻未真的漠視生死。
就如她手中筆,於死亡中給人一線生機。
蕭沉硯怔怔看著,腦海裡,耳畔中響起的卻是從自己胸膛內傳出來的心跳聲。
砰咚,砰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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