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跟哥哥在一起,我想爹爹在九泉之下,也是如此希望的。”
他雖然年歲小,但並不代表他不懂事。
聞言,曹夫人臉出現了片刻茫然,旋即又有些扭曲,“你胡說!你爹哪裡期盼過你,他從沒期待過半分你的出生!他若是真的把你當回事,當初這鎮國公世子的位置就不該是這個孽障!”
她指著蕭承煜,眼底都是埋怨,“你爹眼裡永遠隻有他,隻有那個女人。為了那個女人,他不肯娶妻,硬是拖了十年才肯娶親,便是我嫁進府中,他都不肯叫我有孕……”
“若不是我尋了辦法,你怎麼可能會落到我肚子裡!便是如此,當時他還曾起過打掉你的想法。”
“小光,你不過是叫他們給哄騙了,以為你是被期待著出生的。不,你隻被我期待過,若不是我,你如何會降世!小光,這世上隻有娘才是最愛你的人啊!”
雖然不知道真假,但趙宛舒是聽得瞠目結舌。
敢情這鎮國公夫婦還有一段虐戀情深啊!
蕭韶光愣了愣,他還不是很懂,但他卻也聽明白了他爹爹不喜歡他的話,他仰起頭看向蕭承煜。
蕭承煜豐神俊朗的臉上一直都沒有表情,哪怕到了此刻,他依舊神色鎮定,眼底沒有任何情緒波瀾。
聽到曹夫人歇斯底裡的這些話,他略略抬起眉眼,低聲道,“爹並沒有叫您斷了子嗣。隻是當時情況緊急……爹曾經也跟我說過,讓我轉告您一句,是他虧欠了您……”
“他當然虧欠我!他一輩子都欠我的!”曹夫人尖聲截斷了蕭承煜的話,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的眼淚撲簌簌地直往下滾落,“我曹丹一顆真心嚮明月,奈何明月照渠溝!我等了他八年啊,結果他的心裡永遠都沒有我……”
“我拚著名聲,違背爹孃的意願,非要嫁給他當繼室。可他呢,他從來沒把我放在心上……我曹丹哪裡配不上他,他要這般待我!他娶我,卻不肯善待我……他活該,活該落得個滅門的下場……”
說著說著,曹夫人突然捂著頭大聲哭喊了起來。
旁邊其他丫鬟們嚇到了,紛紛跑過來一邊扶著她,一邊安撫她,還有人叫著去請大夫,一時間亂作一團。
蕭韶光也是嚇住了。
本來這是離開的好機會。
趙宛舒低頭看到了蕭韶光的表情,到底還是母子,還是擔心人的。
她輕輕歎了口氣,走上前去道,“我會醫術,讓我給夫人看看吧!”
丫鬟們有些忐忑,不安的看向了安平公夫人的丫鬟,她們不敢隨意做主。
對方頓了頓,最後還是頷首應道,“勞煩姑娘了。”
不過,她也沒忘記催促人去請安平公夫人和大夫過來。
趙宛舒讓她們把人扶到床邊坐下,曹夫人因為太痛苦,一邊尖叫一邊揮手打開扶她的丫鬟們,場面甚是混亂。
趙宛舒當機立斷掏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包,取出一根銀針,就著昏穴就紮了下去,很快曹夫人身體一頓,便雙眼一翻,昏厥了過去。
“你,你做了什麼?”
趙宛舒不慌不忙地回道,“她亂吵亂鬨,影響我診斷,隻能讓她先安靜下來了。好了,你們讓開些,我要給她診脈。”
眾人面面相覷,還沒等她們反應過來,門口傳來了一道冷靜漠然的聲音。
“都讓開。”
是安平公夫人已經過來了,她看起來依舊高雅平靜。
她是知道趙宛舒的醫術的,不是因為别的,安京間傳播資訊的渠道多得很,她自然是聽說了趙宛舒給刑部尚書家的兒媳看過病的訊息。
再來,趙宛舒跟顧家來往頻繁,她也是有所耳聞的。
所以,她也不怕趙宛舒耍什麼手段,左右等會還有相熟的大夫過來複診,而曹夫人也是老毛病了。
有安平公夫人發話,眾人都紛紛退了開來,讓出了位置讓趙宛舒看診。
趙宛舒挑了挑眉,坐在床沿,開始沉下心,開始靜心看診。
蕭韶光揪著蕭承煜的衣襬,眉目間也藏著擔心,視線直往床上掃。
安平公夫人自然也看到了,她覷了眼蕭韶光,淡淡道,“你就是小光吧?你當真要跟著你哥哥離開嗎?你娘尋了你多年,對你頗為掛懷,更是為你得了這一遭病,你當真捨得?”
蕭韶光緊了緊手心,慚愧地垂下了頭。
“我……我不孝……”
他自然知道自己這樣不好,可是,他實在是無法違背心意跟曹夫人在一起……他知道,如今自己在安平公府也是個多餘的,時間一長,定然會打擾她娘跟丈夫間的夫妻感情,也會影響她跟方暖冬的母女之情……
蕭承煜蹙了蹙眉頭,把蕭韶光抱了起來,目光略顯銳利的看向安平公夫人,“夫人還請别逼迫小光了。”
安平公夫人本也就是說上兩句,倒也不是真的想把蕭韶光留下來,畢竟屆時她還得管著,難免麻煩。
故而,她很快就閉了嘴,轉開了視線,“好吧。如何了?”
趙宛舒已經收回了手,她心中已然有了數,便道,“可以給我看看往日裡夫人吃的藥麼?”
安平公夫人點了點頭,示意下人取了藥丸拿來。
趙宛舒接過藥丸,略略揉開,湊到鼻尖聞了聞,“果然……”
都是凝神靜氣的藥。
“夫人應該長年鬱躁於心,常年睡眠少,容易興奮,激動之時無法控製脾性,甚至會有妄想,偶爾會滔滔不絕,甚至會有譬如強烈的購物慾,或者是些離奇的想法。”
“還會經常衝動易怒,一旦有不合心意之事,便會發作……”
安平公夫人看了眼曹夫人的貼身丫鬟,對方眼底略顯驚訝,卻也是頷首應著的,“……多數是如此的……大夫也看過很多次,除卻給夫人開藥,讓夫人保持心情愉悅以外,並無他法……這些年,夫人症狀並不見好轉。”
“你,你可有什麼辦法?”
說完,目光炯炯地望著趙宛舒。
趙宛舒:“這種病情一般是受了刺激才會有的。以夫人的情況,需得以藥物治療跟心境穩定為主,這一點那位大夫也沒說錯。”
“隻是,這藥還是缺了些……”
蕭韶光聞言,也期待地看向趙宛舒。
他是知道趙宛舒在藥方面很厲害,很多人都跟她買藥……
安平公夫人皺了皺眉頭,“你能另外開藥?”
趙宛舒自然也看到了蕭韶光期待的眼神,面對著安平公夫人的問詢,她淡淡道:“我可以給你們開個藥方,回頭讓相熟的大夫看看即可。”
她知道安平公夫人是信不過自己,不過這些公府裡都是有相熟的府醫的,自然會有判斷。
再來,這種神經類的疾病,本來就是要靠心理乾預為主的,藥物隻能是輔助治療。
安平公夫人想了想,還是讓丫鬟給準備了筆墨,讓趙宛舒留下了方子。
蕭韶光抿了抿唇,本來是想說話的,但頓了頓,還是住了嘴,隻是反手環抱住了蕭承煜的脖子。
等拿到了藥方,安平公夫人也沒留人,她朝著幾人點了點頭,“行了,趁著她昏著,你們趕緊走吧!不然,待得她醒來,怕是又走不成了。”
蕭承煜頷首,“多謝,告辭。”
安平公夫人喊了人給他們帶路。
三人剛走到門口,迎面就見到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姑娘被人抱過來,瞧著也就是三四歲的年紀,眼珠漆黑,臉頰鼓鼓囊囊的,嘴裡一直奶聲奶氣地唸叨著“娘”。
等見到蕭韶光時,她忍不住衝著他做了個鬼臉,“……多餘鬼,我討厭你……趕緊走……”
在方暖冬看來,就是因為蕭韶光的到來,才惹得她娘不能陪著她了。
所以現在看到蕭韶光被人抱走,她甚是感覺暢快,覺得以後她娘就是她一個人了。
蕭承煜和趙宛舒都不禁皺了皺眉頭,他們兩個總不能跟個孩子計較,隻能快走了兩步略過人,身後還能聽到方暖冬的童言童語。
蕭承煜抬手捏了捏蕭韶光冰涼的小手,輕聲道,“小光不多餘,以後哥哥會一直陪著你的。”
“阿宛姐姐也是。小光是我們的寶貝,是唯一的。”趙宛舒也跟著道。
蕭韶光垂著頭,悶悶道,“小光也喜歡哥哥和阿宛姐姐……小光不喜歡這裡。等小光走了……娘就是她一個人的,小光不想做小偷的。”
因為方暖冬一直罵他是個小偷,其實蕭韶光嘴裡說著不介意,但心裡卻還是記住了的。
蕭承煜聞言,不禁抿住了薄唇。
趙宛舒聽著倍感心疼,她握住蕭韶光另外一隻小手,鄭重道:“小光是偷了阿宛姐姐心的小偷。因為阿宛姐姐天天晚上都在想著小光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過得開不開心……哥哥也惦念著小光的。”
“嗯。”蕭承煜被她的言辭弄得有些想笑,隻能頷首附和。
明明是很悲傷敏感的話題,愣是被她弄成了笑論了。
就是蕭韶光也忍不住彎了彎眉眼,“那小光就做哥哥姐姐的偷心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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