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沒動靜。
沒在家你點啥子外賣嘛,這不折騰人嗎。
“外賣給您放門口了!”張哲翰把餐袋輕輕放在門縫之間的地上,轉身跑向電梯,邊跑邊點了“已送達”。
還有十幾個沒送呢,晚了就麻煩了,隻要有一個投訴,一天就白乾了。
電梯門裡沒别人,右側的樓層數字閃動著,張哲翰眼睛隨著數字變化向下移動,從黃色衝鋒衣兜裡摸出電瓶車的遙控鑰匙捏在手上,大拇指按在啟動按鈕上。
“叮!”
電梯回到一層,門開了,兩側都是等著上電梯的人,沒等他出去,爭相往裡擠。
逆流擠出人群,出了公寓大門,邊跑邊按下遙控鑰匙上的啟動按鈕,半舊的電瓶車車燈閃了一下。蹬開腳架,把車推下路砑,蹁腿跨上車座,戴上黃色的頭盔,拉下眼罩,雙手握住車把,右手慢慢旋轉,小電驢緩緩前行,彙入湍急的車流中。
乜了一眼方向把上手機架上的手機,6:13
時間還夠,後面的外賣箱裡還有11份,平均5分鐘1份,還能再接一波。
紅燈。
本能一捏刹車,停了下來,耳邊一陣嘎吱嘎吱的刹車聲,電瓶車和五顏六色的共享單車羼雜在一起,停了一片。
正在掂量是不是要闖闖紅燈,呼,一輛藍色轎車從身邊的右轉道飛速掠過。
張哲翰嚇了一跳,開這麼快,趕著投胎啊你。
心裡的話還沒罵完,那輛車從右轉道上直通通往前衝,撞向正在直行的車流。
“哐嘭!”
眾目睽睽之下,藍色轎車毫無懸念地狠狠撞在了一輛轎車的腰部,被撞的轎車肉眼可見地凹進去,後面的車刹車不及,嘭嘭嘭連續追尾,刹那間路口的汽車被撞得橫七豎八。
這是張哲翰長這麼大第一次親眼目睹撞車,距離這麼近,還撞得這麼慘烈,這麼刺激。
四個方向的所有車都停住了,一名警察跑上前去,後面的司機紛紛下車,有人去救被撞的轎車,更多的人向肇事的藍色轎車圍攏。
那輛肇事車的前蓋已經撞得鼓了起來,右轉向燈還在一閃一閃,警察使勁拉車門,沒拉開,一名司機跑回去取來一把破窗錘,乒乒乓乓砸開車窗玻璃。
“誒,怎麼車裡沒人啊?”
“是啊是啊,不僅沒有人,連一滴血都沒有。”
“怎麼回事啊這是。”
人群議論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張哲翰不是一個喜歡看熱鬨的人,也沒時間看熱鬨,他沒敢停留太久,推著電動車從人行道上繞過圍觀的人群,繼續送他的外賣。
他現在一門心思就想快點把手裡的外賣送完,好去接下一批單子。
天府五街,天府四街,天府三街……
一通高強度的奔忙,終於送完了所有的餐盒,倚在外賣箱上,張哲翰長籲一口氣,取出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仰頭咕嘟喝了一口。
還好,就晚了一個,人家也沒說什麼。都知道外賣小哥不容易,隻要别晚太多,態度好點,一般都會諒解。
手機裡不斷蹦出接單提示,張哲翰劃拉螢幕琢磨著先上哪個去接單,腦海裡沒來由蹦出那扇虛掩的門。
那位“寧女士”回來了嗎?
張哲翰點開通話記錄往上劃拉,找到那個撥打次數最多的號碼,按下重撥。
“嘟……嘟……”
“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還是沒人接。
門沒關,如果真的沒人在家,萬一進賊了可怎麼辦?
萬一進賊了,失竊了,警察一勘察現場,門口是我放的外賣餐袋,我不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了?!
張哲翰毛孔豎了起來,驚出一身冷汗。
不行,回去看看。
蹁腿上車,急擰電門將車子開的飛快,衝鋒衣的衣袂被風吹得呼啦啦作響。
騎在電瓶車上,一路上不停地在手機架上按重撥鍵,還是沒人接。
又一次氣喘籲籲出了電梯門,一直跑到門口,那首印第安民謠還在響。
門還是虛掩著,開著一道縫,透著壁掛電視閃動的光。
那個外賣餐袋依舊靜靜地躺在門縫之間,沒人動過。
掛斷電話,再次敲門:“有人嗎?有人嗎?”
沒人。
該怎麼辦?
進去是絕對不可以的,外賣工作須知上明確寫著,未經許可進入别人家裡是違法的,這是外賣小哥的基本素養。
按以往的經驗,正確的讓法是,把餐袋推進屋去,關上門走人。
手剛觸到門把手,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萬一房主臨時出門了,沒帶鑰匙,你把人家的門關上了,她不是更麻煩了?
忘帶鑰匙這種事,張哲翰是親身經曆過的,又是報警,又是找開鎖匠,各種折騰。
等等吧,反正餐也送完了,大不了不再接單就是了。
張哲翰脫下黃色衝鋒衣鋪在門口走廊邊上,坐了下來,掏出手機,點開了野狐圍棋。
正在直播柯潔和申真諝大戰,就是下得太慢了,看得懨懨欲睡,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看了看時間,7:32。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還是不見有人回來。
電視一直開著,如果是臨時出門扔個垃圾買個東西什麼的,不應該這麼久不回來啊。
這事有點蹊蹺。
“叮咚叮咚叮咚~~”
微信視頻鈴響,發小、通事兼室友許嵩。張哲翰大學畢業沒找到工作,是他建議先讓外賣把飯錢掙出來。
“你在哪兒呢?怎麼這麼久沒回來?這麼拚不是你的性格啊。”許嵩一臉關切,大腦袋後面是合租屋掉皮的牆。
張哲翰把手機螢幕對著樓道晃了一圈:“藍月公寓,就是戛納灣那個白領公寓樓。”
“怎麼回事,遇到麻煩了?”許嵩不明所以,問道。
“算是吧。”張哲翰把螢幕調轉回來,看著許嵩的大頭,口氣有些無奈。
“什麼叫‘算是’?出什麼事了?你送晚了嗎?”許嵩聽出了蹊蹺,追問道。
“沒晚,外賣送到了,家裡沒人。”
“沒人?你放門口走人不就結了?”
“我放了,也走了,想想又回來了。”
“為啥?”
“門開著,裡面沒人。”
許嵩終於明白了怎麼回事,老道說道:“哦,很簡單啊,你把餐袋扔進去,關上門就行了。”
張哲翰語氣帶著糾結:“可萬一她是臨時有事出去了,忘了帶鑰匙怎麼辦?”
許嵩癟嘴道:“你說你一個曆史係高材生,這點事怎麼就拎不清呢?她帶沒帶鑰匙關你什麼事?如果她一晚上沒回來,你總不能在門口等一晚上吧?”
這麼等下去確實不是辦法,客戶帶沒帶鑰匙和我沒什麼關係,把門關上至少可以確保不進賊,隻要不進賊,我就沒什麼麻煩了。
管不了那麼多了,還是走吧。
張哲翰蹲下身,小心翼翼伸手去推地上的餐袋。
餐袋被什麼擋了一下。
那是什麼?
餐袋的後面是一個包,女式手包。
手包是白色的,搭口開著。
手包旁邊的地上是一個手機和一支口紅,像是手包掉在地上的時侯撒出來的。
張哲翰愣了一下,發生了什麼?手包怎麼會掉在地上?
他腦補著現場可能發生過的場景:一個年輕女人,聽見手機響,接電話,然後去開門,包掉在地上……
如果接的是我的外賣電話,給外賣小哥開門,為什麼要拿包?
女孩拿包一定是準備出門啊。
很顯然,並不是為外賣小哥開門,她正準備出門。
可問題在於,她在開門的一刹那,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手包會掉在地上?
這是一種人突然沒了的場景,就像影視劇裡經常演的,女人一開門,兩個蒙面劫匪出現,一聲尖叫,劫匪把人把人打暈,裝進黑布袋裡扛走。
打劫?!
張哲翰一激靈,腦海裡浮現出兩個蒙麪人把一個少女塞進黑布袋扛在肩上的畫面。
不會吧,光天化日的,到處都有攝像頭,還是下班晚高峰時間。就算真的有劫匪,選這種時間打劫一定是腦殼進水了。不可能不可能。
門隻開了一道縫,完全沒有搏鬥的痕跡,不是打劫。
這位“寧女士”就像是突然蒸發了一樣,讓人匪夷所思。
“怎麼了哥們?”許嵩的視頻還沒掛。
“很詭異,你看看。”張哲翰點了下螢幕,調轉手機攝像頭對著門縫。
“……什麼情況啊這是,怎麼像是遭劫了?”許嵩也有些吃驚。
張哲翰還在茫然:“是啊,我也奇怪,包和手機掉在地上,人不見了。”
許嵩頓了頓:“我前幾天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客戶剛接過餐袋,人就突然消失了,嚇我一跳。”
張哲翰敷衍問:“後來呢?”
“幾秒鐘就又出現了,就跟沒發生過一樣,嚇我一跳,可能是我眼花了吧。”許嵩自顧自地說道,“不過啊,前兩天我在抖音上看了個視頻,好像遇到這種事的不是我一個。”
現在這情況顯然不是許嵩說的那種,沒見到人,也一直沒出現過。
許嵩一如既往地話癆:“我還看見一條視頻,兩人打架,其中一個打出一大把飛鏢,你猜怎麼著,倒下那人十幾秒鐘就沒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蒸發了。”
“怎麼可能,剪輯特效吧?”張哲翰不以為然,現在那些自媒L,為了流量什麼事讓不出來。
“也許吧,不過這樣的視頻不止一個,你搜一搜‘幻界’兩個字,能搜出一大堆。”許嵩懟著杯子喝了口水,“邪乎著呢,一男一女逛街,走著走著女朋友就憑空消失了。倆人在床上那啥,男的就沒了。汽車撞人,人沒事,車碎了。對了,電視台主持人,報著新聞呢,旁邊就少了一個,這總不會是假的吧?”
張哲翰沒心情繼續聊八卦,打斷道:“我這都等了快一個小時了啊,還是沒人。要不要報警啊?”
許嵩嘴角一撇:“報警?警察來了你說啥?打劫?盜竊?失蹤?我看你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關門走吧。”
掛了微信,張哲翰腦筋急轉。許嵩說得對,我就一送外賣的,管那麼多閒事乾嘛。
走。
張哲翰站起身,拍拍屁股,從地上拿起衝鋒衣抖了抖,往身上穿。
“叮~”
什麼東西掉在地上,咕嚕嚕滾到牆邊。
一枚硬幣,一塊錢的硬幣。
咕嚕嚕滾到牆邊,撞上踢腳線,躺在地上。
我身上沒硬幣啊,多少年了身上從來沒有過一分錢,從來都是手機收付款,哪來的硬幣?
那枚硬幣會不會是手包裡掉出來的,滾到了門口?
張哲翰俯身撿起硬幣,準備扔回屋裡。
觸感涼涼的,怎麼好像不是硬幣?
張哲翰嘭嘭跺了跺腳,廊燈亮起,仔細打量手中的一塊錢硬幣。
確實不是硬幣,圓圓的,黝黑,像金屬又不像金屬,摸著很滑溜,沒字,也沒花紋,兩面都沒有。
管他是什麼,肯定不是我的,扔進屋去關門走人吧。
彎腰甩手一扔。
咦?怎麼沒了?
剛才揮手那一扔,什麼也沒扔出去,沒聽見聲音,沒看見滾動,手裡的“硬幣”卻沒了。
張哲翰有些恍惚,使勁甩了甩手,沒有。
扔的時侯掉地下了?
張哲翰忙蹲下來,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四處搜尋。
沒有啊,哪兒去了?
站起身,一陣暈眩,記眼都是小星星,是不是蹲太久了?
張哲翰沒在意,以前偶爾也會這樣,蹲久了腦部會缺血,很正常。
【
Welcome
to
ETHER
】
誰的聲音?!
張哲翰確定不是耳朵裡聽到的聲音,也不是自已的聲音。
但它是在腦海裡響的。
【
System
will
start,please
wait
……
】
確實是在腦海裡響。
什麼意思?什麼玩意在啟動?
感覺怎麼像遊戲?
怎麼回事?這個樓有古怪?還是這個房間有古怪?
難道是剛才那枚涼涼的“硬幣”?!
張哲翰正想著,眼前一閃。
唰——
腦海裡出現一片光幕。
一行行字幕在眼前閃爍而出,全都是英文。
上大學英語沒怎麼下功夫,吭哧吭哧才過四級,這會兒倒好,書到用時方恨少,隻能連蒙帶猜。
【……The
Emperor
And
The
Assassin……】
“皇帝和刺客……”
這不會是“荊軻刺秦王”吧?記得好像陳凱歌的電影《荊軻刺秦王》開頭片名下面就是這麼寫的。
正錯愕間,字幕停住了,蹦出最後一行:
【You
will
enter
the
Intance
in
10
seconds……】
“您將在10秒後進入……”
“
Intance
”是什麼來著?好像在哪兒見過。
對了,打盜版遊戲的時侯,一群人去刷副本見過這個詞,這個“
Intance
”就是“副本”的意思。
10秒?!
張哲翰嚇了一跳,10秒後進入副本?!
光幕左下角,倒計時在跳躍閃動。
……
3
2
1
……
什麼意思啊這是,副本……荊軻……秦王……
喂!喂!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啊?
不要啊!
眼前一黑。
無儘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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