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皮鞋都沒換,進入客廳,瞥見她親手買回來的梔子花,已經枯萎。
冷風透過未關嚴實的窗戶縫隙,把褐色的乾花,瞬間吹散,零零散散地飄落在地板上。
他眉頭更皺,她一定在臥室裡偷懶,疾步走到臥室,推門而入,床上空空蕩蕩,哪兒還有顧雪的影子?
陸又廷煩躁地扯了扯領帶,給她打語音電話,發資訊,統統石沉大海。
腦海裡突然浮現出昨晚讓她以死謝罪的氣話。
這個蠢貨,當真了?
一道紫色閃電,在天邊炸開。
開車折返墓地,握緊方向盤的手背,青色經脈凸顯。電話始終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
荒無人煙的山包,被淒風苦雨包裹住,前方的路都看不太清。路燈都沒有。不詳的預感,在心頭萌生,油門踩到底,顧不得崎嶇陡峭的山路,是事故頻發地段,車輪疾馳轉動,向墳墓駛去。
烏黑鋥亮的車子,急急地停靠在墳墓邊。
他撐了把黑色的大傘,迎著那束雪白的車燈,剛下車,就看到了墳墓不遠處,被雨水敲打的手機。
他俯身撿起,這是顧雪的。
手機被放進黑色大衣的口袋裡,注意到了躺在地上的女人。
黑色的大傘,猛然從他手心掉落,疾步向她走去。
半蹲下身體,把她抱入懷中,雨水打落在她們倆的身上,臉頰。
抬手摸她的額頭,一點溫度都沒有,冰冰的,涼涼的。
冷白皮的手指,伸到她鼻尖下方,他面色驟變,俯身抱起暈死過去的小丫頭,把她抱上車,拉過安全帶繫好,打開車內的暖氣。打轉方向盤,急急地下山。
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緊繃著,手背青筋暴起,彰顯了他的慌亂,煩躁。
看到仇人的女兒命懸一線,他竟然沒有想象中的開心,甚至害怕,不適,後悔……自責不該昨天晚上說話不過腦子。
之所以生悶氣,是無意得知她和沈言一塊兒過春節。柳小姐發他的那則視頻裡,小丫頭對沈言笑得又媚又甜。看得他火大。
他有意晾著她,可他在朋友圈看到她的動態……有鋼琴課就上課,沒課就去泡圖書館,亦或是去美食街打卡,健身,攝影。
原來沒他打擾的日子,她過得這麼自律,積極,樂觀,向上。心裡的疙瘩,越纏越深。
隨著父親忌日的逼近,心情更是跌入穀底,她們本是贖罪關係,但難受的人,從始至終隻有他。
他對這丫頭的感情,已經複雜到,不能單純地用愛,或者恨來定義。
十年前,在孤兒院看到她被欺負得挺慘,便暗自佩服她的堅韌。
即便她滿臉是血,毀容了,都沒喊疼,更沒哭。他找了整容醫生,幫她恢複容貌,又找了心理醫生,跟她談心。這一來二去,他就對一個九歲的孩子動了心。
他一直都把她,當成小嬌妻來養的。吃喝用度,從不吝嗇。
本想著等她大學畢業,就捅破窗戶紙。
他潔身自好,零緋聞,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尋找殺父仇人,等待小嬌妻長大上。命運跟他開了一個極大的玩笑,他一手養大,想要娶回家的小嬌妻,竟是他殺父仇人的女兒!
得知此事的夜裡,他喝得酩酊大醉,清醒後搬了家,親手掐斷對她的愛意,逼著自己去恨她。
可看到她那清澈明亮的眼神,刻意壓製的思念和情愫,就如藤蔓一般,在他心底最柔軟的角落,肆意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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