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小溪像我。
她說完才反應過來好像說錯話,但江童好像沒聽見似的在做卷子。
江童隻是習慣了陳桔對江溪的偏愛。
陳桔對江溪是親密寵溺的,江溪會親近的抱著她撒嬌。
江溪常年離家,陳桔也會把她的房間打掃得乾乾淨淨,讓她能在任何時候回家都能舒服地住下。
陳桔偶爾也會主動和她說起江溪,擔心她在外面過得好不好。
江童鉤著毛線聽著陳桔對江溪的絮絮叨叨,一不小心就走神被針戳到了手。
如今聽到陳桔直白的表達,江童隻是筆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寫卷子。
晚上江童睡覺的時候,突然聽到不斷的拍門聲。
她打開門,看到陳桔一臉著急地讓江童去路口接江溪回家,不然江溪就要被人殺掉了。
陳桔很用力地抓著她的肩膀,江童覺得有點疼。
過了一會,陳桔冷靜下來,也覺著自己很狼狽:我做了噩夢,有點糊塗了。
江童見她這樣還是忍不住心疼,扶著她進了自己房間:你和我一起睡吧。
過了好久才聽到陳桔平穩的呼吸,江童也困得睡過去。
睡著睡著江童突然聽到陳桔斷斷續續的哭聲,打開燈一看,陳桔臉色蒼白,一直捂著腹部,嘴角滿是褐色的汙漬,一摸額頭還在發燙。
江童急忙打電話叫救護車,同時叫醒了江天緣。
陳桔迷糊中看到江天緣,伸出手嗚咽道:爸爸,救救我。
人到中年的江天緣霎時紅了雙眼。
等救護人員來的時候,江天緣不讓江童跟車,讓她留在家裡。
江童坐在客廳,燈火通明,一夜未眠。
中途江天緣給她發了簡訊,陳桔得了急性闌尾炎,幸好送得及時,現在在手術中,讓江童不要擔心。
天一亮,江童就出發去了醫院。
等到可以去病房探視的時候,陳桔剛睡著不久,臉色依然很蒼白,旁邊掛著吊瓶在輸液。
江天緣坐在床邊看著她。
江童給他帶了早餐。
陳桔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醫院,開始變得焦慮,吵著要出院,但是一動傷口就很疼。
術後還不能進食進水,江童用濕棉簽一點點地潤在她唇上。
這是五一假期最後一天,中午的時候陳桔就要趕江童回學校,江童沒答應。
她請了三天假,想起陳桔昨晚的樣子她仍然心有餘悸,這是她第二次看見陳桔暈倒了,那個時候她真的害怕陳桔死掉。
江童扶著陳桔一點點地走動,護士說可以促進排氣,防止腸道粘連。
第二天陳桔可以自己下床走動。
等到醫生查房問完後,終於得到允許喝水和適當吃點流質食物。
陳桔進食後,看著玻璃窗認真地說:江童,我們一起從窗外跳下去吧。
然後又立馬低聲說隻是在瞎說,讓江童不要放在心上。
江童明明看到了她眼裡迫切的渴望,同時感到心驚。
江童不敢讓陳桔離開自己的視線,她害怕有一天也會和陳桔一樣沒有媽媽了。
第三天醫生查房的時候,陳桔突然開始不配合,在大喊大叫的,然後對江童說如果她今天還不回去上學,她就不會做檢查。
無奈之下江童隻好答應她。
幸好醫生說陳桔術後恢複不錯,這兩天很快就可以出院。
江童回學校後,會在下課的時候給陳桔打電話,可是她也不接江童電話了。
後來江天緣打了個電話給江童,陳桔已經順利出院,讓她不要擔心。
江童看到四月的通話記錄,最後幾個紅色未接來電格外刺眼。
五月下旬的時候,一連下了很多天的大雨。
剛稍微放晴的那一天,江童接到了江天緣電話:你媽跳河了。
那一刻,江童覺得傾盆大雨再次落下。
小鎮上的那條河因為連日大雨河水高漲,陳桔看著湍急的河水,沒人知道那一刻她為什麼就跳了下去。
幸運的是不遠處有一棵很粗壯的樹臥倒橫跨小河,堪堪把陳桔擋在那裡,很快就有路人發現把她救起來。
等陳桔醒來的時候,她跳河前想起的最後一個畫面是打了江童的那一巴掌,就一直在找江童。
鬨了好幾天,江天緣沒辦法隻好把她從學校叫回來。
江童見到陳桔的時候,陳桔已經在家臥床三天了。
江天緣說已經叫鎮上的大夫看過,陳桔身體上沒有問題,但是腦子可能受刺激了,這兩天有時候會胡言亂語的,鬨完後又什麼都不記得。
江童的奶奶知道這件事後,不知道去哪裡找了個江湖術士,在房間裡做法事,說是驅邪除祟、回魂固魄。
江童剛回到家的時候,就看到她奶奶剛燒了符水想餵給陳桔,陳桔在那裡害怕地喊:鬼差大哥,不要抓我。
見狀江童衝上前把碗摔了,把他們趕出去,關上門。
江童奶奶破口大罵:作孽啊,這女人就是讓我們家不得安生,生不齣兒子又得了癲病。
聽到這話的江童再次打開門對著她說:你想要兒子就自己生,老來得子也是喜事一樁。
然後又狠狠關上。
江童奶奶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床上的陳桔目光呆滯,已經安靜下來。
江天緣靠在窗邊歎氣。
陳桔忽然出聲:你怎麼回來了,還哭了。
高三不是一個月放一次假嗎是不是被欺負了眼神也清澈了很多。
江童看著消瘦的陳桔,泣不成聲。
陳桔下午在院子坐著曬太陽,還拿了一把蒲扇輕輕地搖。
太久沒見到陽光,她有點想念。
江童坐在她旁邊擇荷蘭豆,她第一次主動和陳桔分享她的三三兩兩小分隊,說她在學校遇到了很好的朋友,講她在學校聽過的八卦和趣事。
陳桔聽著慢慢笑起來。
晚上江童抱著被子到陳桔的房間,提出能不能和她一起睡。
陳桔給她讓了一半的床。
陳桔睡著睡著突然哭了起來,江童本來就睡不著,就給她慢慢地拍背,像哄小孩子一樣。
陳桔說最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腦子不記事,還很容易暴躁,但是她控製不住自己,說她對不起江童,讓一個快高考的孩子陪著她。
江童強忍著淚水抱著她:沒關係,你隻是生病了,我們明天去看醫生吧。
聽醫生的話,配合治療,好好吃藥,就沒事了。
兩個可憐人在黑暗中相擁,成為彼此脆弱但還點餘溫的依靠。
江童和江天緣說要帶陳桔看醫生的時候,他沒有反對。
鎮上已經有風言風語,他這輩子就是因為這些東西,做錯了太多事情。
他不願意一錯再錯。
江天緣帶著他們去了醫院。
醫生問了很多問題,陳桔還做了問卷,然後被安排去做了各種檢查,最後和江天緣一起聽了醫生的診斷報告。
陳桔確診了雙相情感障礙,江天緣記不住醫生跟他說的那一大串醫學名詞解釋,以他自己的理解就是人容易變得情緒高漲焦慮、暴躁、易怒,有時候也會情緒低落抑鬱,兩種情況還可能會交替出現。
他老老實實地聽著醫生的治療意見,準備去辦理入院手續。
陳桔看到江溪和王陽陽在醫院出現時,她摸了摸江溪的肚子:我要當外婆了。
江溪瞬間落淚,她就是跟王陽陽來和他們分享這個喜訊的。
昨天剛去醫院檢查完,不知道為什麼她很想親口告訴陳桔,今天驅車趕到結果家裡沒人,才知道陳桔在醫院。
江童讓陳桔去看醫生的時候,她是抗拒的。
她向來不喜歡醫院。
但是前幾天她夢見一個可愛的小孩,她有預感,她可能要當外婆了,她想健健康康地迎接新生命的出生。
他們所有人都無比感激這種命運般的巧合。
五月末,陳桔入院接受治療,江天緣陪護,江童回到學校繼續準備高考。
黑板上的倒計時已經成為個位數,到考場結束鈴聲最後一次響起,也不過彈指一瞬間。
江童的高中三年就這樣結束了。
江童回到家後,家裡空無一人,江天緣還在陪著陳桔接受治療,江溪已經回鄰市的家。
她洗了個熱水澡就直接倒頭就睡。
這是自五月以來,她第一次真正睡著。
後來江童起來煮了一碗麪,洗了碗後坐在沙發上發呆。
看著空蕩蕩的客廳,她又想起陳桔暈倒的那個夜晚。
她又感受到了當時的害怕,立馬回到房間把刷過的那一遝卷子拿出來做一遍。
不記得做到第幾張,她才撐不住了,爬上床睡死過去。
直到她被拍門的聲音吵醒,打開門是韓楊。
你再不出現,我都要快被你的好朋友們煩死了。
高考結束那天晚上就算了,昨天是端午節,你還沒有回覆大家的訊息。
他們都急到從班主任身上打探訊息了。
韓楊無奈地說道,尤其是蘇嘉淮,不知道他怎麼知道我倆有私交,要我務必把你帶去今晚的畢業聚會。
江童給他倒了杯水,韓楊懶懶地坐在沙發上了:好不容易把你們這群兔崽子送走,今晚還得再見一回。
江童笑了笑沒接話。
韓楊讓她收拾收拾準備跟他一起出門,江童沒動。
那我隻好告訴某個人你家地址了,他應該請得動你吧。
韓楊毫不擔心。
江童出現的時候,蔣南隅激動地要哭出來。
五月江童請了兩次假,在高考這麼重要的關節點,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從她的狀態知道應該不是什麼好事情。
她變得不愛說話,每天最早到教室最晚離開,他們仨每天都想方設法逗她開心,但是江童總是強顏歡笑,反而更讓人難過。
蔣南隅帶著哭腔:江童,怎麼才兩天不見,我就好想你。
蘇嘉淮走到她前面,張開雙手給了她一個很用力的擁抱:你出現了,真好。
然後鬆開對她露出燦爛的笑容。
吳鳴拿著一杯漂亮的果酒走過來:兄弟,一口悶,這個你應該愛喝,甜甜的不醉人。
蘇嘉呼一拳錘在他肩上,接過那杯果酒:她還未成年呢。
四人找了張圓桌坐下。
螢幕在播放著關於他們這兩年的記憶,班長質樸的審美讓人無語凝噎。
但是從第一次在班群聊天開始,他們走過的歲月都被仔細地記錄下來。
最後看到每一個人離開一班教室的背影,人群中漸漸響起了抽泣聲。
班長怎麼又土又煽情的。
有個男生紅著眼說,行吧,我愛你。
一班的人又哭又笑。
韓楊見到大家悲傷起來,突然發問:老實交代,有沒有偷偷牽手成功的。
吳鳴立馬附和:老師,未成年不允許早戀。
戴宇聰反駁:他成年了,隻是沒人要。
江童太久沒置身於這種熱鬨之中,但是她依然為一班的情誼感動。
她無比幸運遇到這些人,為她的高中集體生活留下了美好的回憶。
她貪婪地享受著這份屬於他們最後的少年人單純。
蘇嘉淮看到她熱淚盈眶,她永遠在為真誠落淚。
——【蘇嘉淮日記節選】48高三,做不完的卷子。
她怎麼彷彿不知疲倦,真的很努力,心疼。
52終於見到她了。
她又在難過。
該做些什麼才能讓她快樂一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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