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走到公司樓下,祝好就能隱約地看到,進樓的大門被人群圍得水泄不通,人頭攢動,甚至還隱約能聽到擴音喇叭中傳來的聲音,具體內容聽不清,估計是討薪一類的糾紛吧。
祝好打消了去人群裡尋找苗淼的念頭,站在外圍撥打了苗淼的電話。
電話撥出去很久,才有被人按下接聽鍵,還沒等祝好開口,手機聽筒裡傳出了各種雜亂的聲音,尖銳的咒罵聲、痛苦的低吟聲以及苗淼有些破音卻十分清晰的一句:好好,快跑,你爸媽找來了,啊——。
話音剛落,苗淼的手機好像被打落在地,又被重新撿了起來,聽筒裡清楚地傳出幾句家鄉土話:祝娣好,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還敢跑。
祝娣好,你不給我們錢,就别怪我到你單位找你了,讓單位開除你,我不好過,你也别想好過。
祝娣好,你這個白眼狼,我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倒好,翅膀硬了啊,有本事了,早知道當初一把掐死你得了。
……一句句熟悉的咒罵聲,讓祝好直直地愣在了原地,顧不得帆布包從肩上滑落在地。
從前經曆的畫面一幅幅地在腦海裡重演,她身體下意識地開始發抖,控製不住地想找個小角落蹲下,把自己縮成一團,和以前一樣,隻要她縮得夠小,藏得夠嚴,就可以躲避一頓毒打。
好好!車!車!就在此時,苗淼一身狼狽地衝出了看熱鬨的人群,她顧不得自己在外人眼裡瘋婆子一樣的形象,也顧不得自己被扯爛的衣服,一邊奔跑一邊朝著人群外四處搜尋著,突然在角落裡發現了呆愣在原地的祝好,用儘全力向她奔跑過去。
祝好被這一聲聲的呼喊驚回了神,她用儘全力剋製住自己發顫的身體,看著苗淼瘋狂地打著手勢,順著手指的方向,顧不得散落在地的帆布包,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回頭關注閨蜜的身影。
啊!你們放手,你們這是違法的,祝好是自由的!正當祝好距離車子僅僅就剩下一個拐角的距離時,身後伴隨著一聲重重的跌倒聲,苗淼的哀嚎傳入了祝好的耳朵。
還沒等她回頭,緊接著,一句語氣平靜的家鄉土話,成功讓她停住了腳步:你再跑,這個女子會沒命。
聲音不大,卻讓祝好聽得一清二楚。
祝好踉蹌著,轉過身,看著自己爸爸面無表情地用因為經常進山勞作粗壯無比的小臂勒住苗淼的脖子,另一隻手死死拽住了她的頭髮往後拉。
看著閨蜜已經掙紮不動地開始翻白眼,看著近在咫尺的車,祝好毫不猶豫地整個人撲向了祝父,拚儘全身力氣,想掰開祝父的手,卻發現紋絲不動。
祝好見狀,直接朝祝父跪了下去,她顧不得膝蓋上傳來的疼痛,用著自己許久不說的土話,向他求情;都是我的錯,求你放開她吧,我跟你回去。
祝父神色平靜地掃了她一眼,手上沒有任何放鬆的意思。
真的,我們馬上回村,我不跑了。
話音剛落,蒲扇大的巴掌直接狠狠地扇在了祝好的臉上。
突如其來的耳光,直接把她打得倒向了一旁,半邊臉頰瞬間失去了知覺,沒一會兒,她就嚐到了自己嘴裡的血腥味。
祝好沒有過多的動作,快速爬起來,在原地跪好,她知道祝父不可能這麼輕易地放過自己。
事實如此,祝好剛跪好,一腳又狠狠地踹在了她的身上。
這一腳踹得極重,祝好掙紮了好多次,才勉強支起了身體,不用照鏡子,她現在整個人臉色肯定很難看,渾身冷汗直冒,她甚至可以聽到自己心臟快速跳動的聲音,整個人不一會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是個人都能看出她的不對勁。
祝好顧不得自己的身體異常,她死死咬著下唇,看到祝父終於把苗淼鬆開後,苗淼跌坐在一旁劇烈咳嗽起來,她才終於鬆開了腦子裡一直緊繃的弦,眼前的世界瞬間模糊了起來,在祝父抓住她的一瞬間,眼前一黑……等到祝好再次恢複意識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內,嘗試著坐起身子,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連動彈手指的力氣也沒有,心中浮現出不好的預感。
正當此時,房間外面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隨後客廳亮起了燈,燈光透過縫隙,稍稍照亮了房間,讓祝好隱約能看見周圍事物的輪廓。
這根本不能算的上是一個房間,更像是一個雜物堆放處,而她就被隨意地丟棄在了一堆雜物中間,但是她的身體沒有任何的知覺,腦子也漸漸地開始昏沉起來。
她現在到底怎麼回事,是腫瘤壓迫神經引起的併發症嗎正當祝好在腦海裡回憶著以往看過病理記錄中是否發生過這種情況,這時門外傳來了父母清晰的對話聲,祝好用力咬上了自己的舌尖,強行讓自己清醒起來。
這可怎麼辦,娣好腦子裡長了東西,都沒救了,萬一懷娃的時候死了,那可是要被打上門的。
祝母聲音裡透露著些許的無措,向祝父問。
這個你不用多想,我剛打過電話了,就把引娣嫁過去,那家隻要個女子,引娣去了,退點禮錢,那家說了,女子都能生娃,不管引娣還是娣好都行。
也行,咱們山裡人講的就是規矩,一口唾沫一個釘,可不能壞了我們祝家寨的名聲。
祝母鬆了一口氣來,隨後好像想起了什麼,繼續問道:不是你和哥都答應她,隻要告訴我們娣好的下落,就不嫁人,讓她讀書的嘛讀書和娣好一樣讀書把腦子讀壞了,還學會跑了。
祝父怒斥:女娃子就不應該讀書,老老實實嫁人就行了。
祝母被自家男人這麼一凶,瞬間也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這個屋子瞬間沉寂了下來,隻剩下祝父吐煙時發出愜意的喟歎聲。
這時,祝好才知道,自己的行蹤到底是怎麼暴露的,她從祝父露面時就在想,明明已經和父母斷聯很久了,為什麼他們能追到公司來。
原來是因為自己的一時心軟,想幫一把和自己經曆相似的堂妹,沒想到她卻直接把自己賣了,細細想來,可能就是因為前段時間給她寄衛生用品的時候,因為疏忽沒有改地址,這才……祝好苦笑一聲,怨不得别人,隻怨自己太不小心了,聽到堂妹老師說堂妹第一次來生理期,連衛生用品都沒有,就當天急匆匆地拿了自己的寄了快遞,還連累了苗淼。
不知道苗淼現在怎麼樣了,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次見到她了。
那,娣好呢她這個病,醫生都說治不好的。
都已經聯絡好了,祝老二家兒子在隔壁城裡做工,他們那邊老闆正要開工,要打生樁,已經談好價格了,能補上退的禮錢還有的多,趁黑,等會兒就到這來接娣好。
祝父猛吸了一口煙,緩緩繼續開口道:我們明天早上就走,回村,這邊我待不習慣。
那……娣好萬一鬨起來……鬨什麼鬨,不是給她灌藥了嗎400斤的豬吃了那藥都别想動彈,她一個丫頭,翻不起浪。
……一瞬間,祝好感覺自己天都塌了,整個人天旋地轉,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滿腦子就剩下一句話,她的人生為什麼會如此失敗。
她小時候以為,隻要能長大,就可以有活下去的權利;年紀大些認為隻要學習成績好,就可以避免早早嫁人的命運;高考結束後以為自己改了名字,就可以是全新的自己了;勤工儉學大學畢業,沒想到剛畢業就確診了腦子裡長了個腫瘤,惡性;她努力工作,省吃儉用買藥,隻為了能多苟延殘喘一段時間,在最後的一段時間裡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她的努力,她這24年的努力,到頭來,都落了空。
祝好很是絕望,她緩緩鬆開了咬在舌尖的牙齒,讓黑暗緩緩吞噬著她的一切。
就在她要完全失去意識的一刹那,一個冰冷的電子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宿主你好,神豪養成係統為您竭誠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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