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顯示正在輸入，舒悅將對話框裡內容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

或許是隔著網絡，陸識則給她的感覺和平時不太一樣，好像……

沒有那麼難以接近了。

她還有了個新發現，他發資訊結尾不帶標點。

等她再看，正在輸入的提示已經消失，但是那頭一個字也沒發過來。

那他這半天都輸入了些什麼？她很難想象，他這樣的人也會對著一條微信刪刪改改嗎？

她手指動起來，先說話了：你不生氣了吧？

資訊發過去，她心底惴惴，一直盯著手機螢幕。

這次那邊回覆很快：沒有生氣，我早習慣了

舒悅沒太明白，於是問：習慣什麼？

陸識則：你那樣和我說話

舒悅愣住了。

她回想過往和他的接觸，他們之間說過的話不多，她以前有對他那麼不禮貌過嗎？沒有吧……

手機一震，陸識則又發來一條：你們都一樣

她明白過來，他早就習慣了陸家人，甚至陸言越這些朋友對他的橫眉冷對，現在她也被他劃分到了這個陣營裡。

她成天跟陸言越混在一起，小時候還和陸言越一起欺負過他……她真是想要為自己辯解一句都無力。

對話就結束在這裡，接下來陸識則沒有再來訊息，而舒悅，她想不到要說什麼。

這種情況下，也不可能再追問陸言越打架的訊息是不是他說出去的。

其實兩人平日裡沒什麼來往，得不到他的諒解對她的生活也沒有太大影響，然而，到底是拿人手短，那一晚要不是他，她根本無處可去，加上從前那些事，她心底裡對他始終有點微妙的虧欠。

微信上他最後那兩句話，讓她實在心塞，晚上躺在床上還在想，他怎麼能這麼說呢？她也不是沒有對他好過。

她回憶起一件舊事。

小時候，她幾乎天天去陸家找陸言越玩，但其實很少看到陸識則。

陸識則在陸家不受人待見，所以總是呆在二樓自己的房間裡，很少出來。

還有更多時候，不知道他是犯了什麼錯，會被付婉雯關在閣樓。

陸家那個閣樓沒有裝修，沒有燈，也沒有窗戶，關上門就是黑漆漆的一片，且潮濕陰冷。

舒悅膽小，她沒法想象陸識則被關在那種地方是什麼感受，要是她肯定受不了，會害怕的。

有一年，陸言越生日當天，陸識則也是這樣，被關在閣樓裡。

陸家那天其實挺熱鬨的，畢竟小少爺過生日，學校裡來了很多同學，舒悅自然也在。

一夥小學生鬧鬨哄的，舒悅全程心不在焉，陸言越和男生們玩電動的時候，她悄悄上樓，去了閣樓。

門外插銷是插住的，她的手落上去，猶豫了一瞬。

撕掉陸識則的試卷是一個月前的事兒，這事兒鬨得她心裡不舒服了一個月，她不知道他這個受害者是怎麼過的，一定很討厭她吧……

但她還是打開了門。

這裡和樓下是兩個世界。

音樂聲，還有小孩歡笑嬉鬨的聲音，都變得很遙遠，舒悅站在閣樓門口，看到的房間裡，除了黑暗，什麼也沒有。

她將門再拉開一點，才看清，陸識則在角落裡。

他抱著雙膝，很不講究地坐在粗糙的水泥地上，雙眼盯著她，卻一言不發。

舒悅對上他的目光就有點膽怯，她從來沒有在其他任何小孩眼中見過這種眼神，陰鷙，淩厲，像刀子。

她鼓起勇氣走過去，在他跟前蹲下，然後從自己衣兜裡摸索出個東西，按了一下。

很突兀地，陸識則看到了一束光。

黑暗的空間忽然被照亮。

舒悅手裡拿著的，是一個袖珍手電筒，黑色，長約八九公分，散發出橙黃色的光束，是很柔軟的顏色，不會刺眼。

她把手電筒遞給陸識則，“這個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