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識則沒接這話。

舒何平立刻就想起來，眼前這個人，打小就被自己親生母親硬塞到陸家，梁正國這個親生父親也沒給過他多少好臉……他後悔自己說話不過腦子，陸識則這人，沒有感受過血緣親人的關心愛護，對親情這方面應該很淡泊。

半分多鐘過去，他已經開始覺得尷尬，又陪著笑臉道：“當然，每家人情況都不一樣，我們悅子吧，這麼多年我將她養大，供她唸書，現在她長大了，能找到你這樣的對象……我是替她高興的。”

打不了感情牌，他索性就開始強調自己過去對女兒的付出。

這次陸識則終於有反應了，他語氣很平靜，“如果我沒記錯，訂婚那天，你說你不承認悅子是我的未婚妻，你還說悅子沒腦子才會跟我這個私生子在一起，說她是在毀了自己。”

舒何平面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既然來了，不是沒想過會被翻舊賬，但真到了這個時候，這張老臉還是會覺得難堪。

“我……”他咬咬牙，“我那不是沒反應過來嗎？訂婚那天的事，你也知道有多突然……本來定的是言越，這忽然換人，我就是擔心外面的人要說悅子的閒話，她一個姑孃家……這幾天，我也不是沒反省過，我那天說話確實有些難聽，你們别放在心上，一家人哪裡有過不去的坎兒呢。”

舒悅實在忍不住，從陸識則身後探頭，“你說這話惡不噁心？和陸言越訂婚的事情本來就是你逼我的，要不是你當時用我媽威脅我，根本不會有那個訂婚儀式！我丟人不也是你害的？”

舒何平被堵得說不出話，半晌搓了搓手，“悅子，你就原諒爸爸吧……爸爸不也是沒辦法嗎？”

他實在想不出狡辯的話來，忽然就開始示弱，“這些天，你和你媽不在家，爸爸身體也不好……公司裡的事還那麼多，這些年爸爸對你再不好，不也供著你長大了？養育你，沒有功勞總也有苦勞吧……”

舒悅真是被氣到了，剛想再說話，陸識則側過臉，忽然握緊了她的手。

她一怔，看向他。

他指腹在她手背輕輕摩挲，似安撫，然後他扭頭再次睇向舒何平。

“許叔叔，我小時候，你曾經來陸家和我爸喝酒，那時候你和我爸提起過悅子，你記得你說了什麼嗎？”

舒何平愣住了。

這他哪兒還能記得清。

陸識則繼續道：“我記得很清楚，你說你很想要個兒子，還說女兒什麼用也沒有，你每天回家看到悅子就來氣，養這麼個廢物在家裡，很礙眼，你還說你甚至懷疑悅子是不是阻了你和兒子的緣分，想找個大師問問，不行就將悅子找個去處送走，試試看能不能再有個兒子。”

舒何平像是被刺到了，臉漲成豬肝色，“我……我……”

他說不出話來。

那時候他或許喝多了，他不記得，畢竟時間太過久遠，這樣的話他以前說得多了，也確實動過這些歪心思，但現在被陸識則這樣複述出來，像一個又一個的耳光，扇在他臉上。

他原本還想和陸識則搭上關係，幫他的投資人尋求合作，這下子，這話他怎麼說得出口。

舒悅站在陸識則身邊，很安靜地聽著這一切。

對舒何平，她其實已經很麻木了，不過聽到舒何平曾經想過要將她送走，她還是很難做到沒感覺。

舒何平讓她想起了高瑩，不同的是，高瑩真的將陸識則給送走了。

她忍不住握緊了陸識則的手。

他覺察到，也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他的目光仍盯著舒何平：“你作為父親，沒有善待過悅子，不過沒關係，你不要她，我要。”

男人的聲音不大，卻沉穩有力，舒悅的心口像是被撞了下。

她忍不住微微側過臉，仰著頭，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陸識則冷峻的側顏。